樊楼掌柜战战兢兢地再次步入营帐,脑袋低的便似恨不得立时钻进地里一般。
其实,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要不好,今上有恙,那可是事关整个南楚的大事,帝都那里瞒的严严实实。
直到帝都那头的线人发觉太医院院首,平白地闭门谢客,行为古怪,便是后宅女眷也愈发小心,不再出门。
帝都里头的线人心细。
依着这些个异样,线人暗中秘密查探了许久,这才察觉到是皇宫里头出了事由。
查到之后,线人不敢隐瞒,连忙快马遣人来禀。
自接到消息,樊楼掌柜便战战兢兢,一直是悬着心肠,此事兹事体大,若这消息一旦在他手上泄露出去,为有心人知晓,那他可当要成为千古罪人。
原本一接到消息,他便想要立时来与这位回禀的,但这位自去了军营之后便一直未回夷州。
而军营重地,旁人根本就无法轻易靠近半分,若他冒冒然前往军营去寻人,那也是极为不妥的,毕竟这位也是隐瞒了身份,他若是一去,叫这位的身份曝光了……
如此两难之境,他唯有等之一字。
他知道乾州之粮解了夷州与军营粮荒之困后,必回再来寻他的。
毕竟,先时这位应允了夷州商贾的事由,那本记载着夷州商贾捐粮数目的册子还在他这里。
如今他终是等到这一日。
然而,他的一颗心仍旧是提着……
步入营中,他能够明晰地察觉到空气之中夹杂着的凝然之感。
静默半晌,楚曦终是开了口,“自捐粮一事后那刘府老爷可有寻过你?”
“有的”樊楼掌柜低头敛眸颔首应答道:“自小姐离开夷州后,刘老爷便曾来询问过小姐的踪迹,也问了小姐当初应允的承诺何时能够兑现。”
刘老爷去樊楼与掌柜打探消息,这是在楚曦意料之中的事由,毕竟他捐了那么多的米粮不说,还将夷州内的其余粮商给拉下了水,若这事之后便没有个结局了,刘老爷今后在夷州城怕是便不好立足了。
如此他又怎么还能端得住?
楚曦心中兀自算了算日子,“你回去告诉他,当初与他的承诺最迟两月内定会与他兑现,绝不食言。”
怎么说,这人也算是帮了她,她也不欲与他难做。
如此,也算是给他一颗定心丸叫他能与其他粮商能有一个交代。
“是。”樊楼掌柜忙不迭地作揖而应。
说完了这事,楚曦望着手下的竹笼默了默,而后又嘱咐:“应当便在这两三日,我便要回帝都了,但这里仍有一事叫我始终无法安稳......”
“小姐!”樊楼掌柜闻言立时便朝楚曦跪下,拱着手沉声道:“若有事由,小姐只管交给小人便是,无论如何,纵使是赴汤蹈火,小人也一定帮小姐办成!”
得了这话,楚曦并未立时回答与他。
她转了身子,静静地望着跪地请命的人久久不语。
小楼从来都不养闲人,能从小楼中出来的人无一不是能人,更何况眼前这位樊楼掌柜初时还是表兄身边的,她相信表兄的眼光,当然能在夷州城中将樊楼开得有声有色,摸清夷州各大商贾境况......她亦是相信这人的能力。
但她要让他去做的事由太过重要,重要到她不得不再细细考量一番。
樊楼掌柜提着心等着,他也不是傻的,自然是知道这位怕是心中自有考量,若是今日得选,能叫这位将事由交给他,今后他怕是就此前途无量,而若是不曾得选,这夷州城怕就是他今后的养老之地了。
他的内心很是紧张,手心亦是不觉渗出了湿濡的薄汗。
可是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出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几息之后,楚曦心中终是有了答案,她静静瞧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樊楼掌柜,转身,垂眸,继续望着手下的竹笼,不疾不徐轻吐出两个字,“别跪了,起吧。”
樊楼掌柜先是一惊,而后有觉无尽狂喜,默默地又松下了一口气。
他知道今日这一关算是过了。
只消他办好小姐交与的事由,便是今后不能于这位身边侍奉,但调回帝都应是不难的,而回了帝都之后,也自会又大把的机会等着他。
有了机会,又何愁前程?
这如何看,不是要比他如今待在这离帝都千里之远的夷州城做个小小掌柜的好?
思及此处樊楼掌柜心中便愈发火热,其面上也对楚曦愈发地恭敬。
既然是打算了要用此人,楚曦也没再打算与此人兜圈子,直言道:“我需要你在夷州城中帮我办成三件事由,只要你办成这三件事由......我记得当时去樊楼时,曾见过你的儿子......”
“是”樊楼掌柜压着心头狂喜,但纵是如此,出口的话语之中仍旧是不觉带了几分雀跃之感,“小姐慧眼,小人确是有一小儿,如今也已到十岁之龄。”
十岁......
楚曦摩挲着手下竹笼的纹样,心中无声地轻喃着。
十岁,确是是个好时候呢,无论是学问还是习武都是不晚的,只是......
她转身,杏眸静静地望着低头垂眸的樊楼掌柜,眼中不掩探究。
“若我要带他走,让你们父子分离,你可会怨我?”
楚曦问得真诚,毕竟这种事由还是需要你情我愿的,况且,她也着实不愿做那个硬生生叫人骨肉分离的恶人。
若是他舍得,今后她自然不会亏待他的儿子。
当然,若是他不舍,办成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