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总是忧心忡忡、深沉寡言,他一直活在不确定的未来;老二总是憨笑乐天却木讷寡言,他永远活在踏踏实实的今天;三妹童真豪放、生来话痨,她有胆量也有远见,未来垮了她只看今天爽快,今天糟糕她便只幻想未来美好。不一样的性格使得他们三人的手足情四十年来始终严丝无缝。今夜,想着远方的桂英,身边有兴盛陪伴,马兴邦特别安心,额头和太阳穴再也不必绷得痛了。
热炕头、厚棉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出门、不下炕,连去后院上厕所也有兴盛给他举着手电筒打光……马兴邦这段在家的日子简直如神仙一般。不必低三下四地应付任何人,不必担心厂子倒闭或发不出工资,不必算计这个月亏了多少、明年要赚多少,下雪了他在炕上赏雪花,兴盛去地里松土他便裹着被子闷头睡大觉。这世界上还有一间属于他的房子、一张属于他的热炕、一个为他依靠而存在的小窗,也不算是死路一条。
晚上桂英夫妇到家后,致远收拾了厨房看了看漾漾,转头想回出租屋住,中年人为了找到工作这次是下了决心的。桂英不理解,欲留难开口,一时来气两人拌了几句嘴。老马看桂英一到家说说笑笑话很多这会子又闷不吭声地生气,猜测大概正常了。十点多仔仔下晚自习以后,爷俩个为此聊了几句。
“我看你妈没事了!”老马起了个头,点着水烟,照例,抽临睡前的最后一锅。
“我觉得我妈不会有事,她火气那么大,鬼见了也怕吧。”,躺在了床上。
“脾气大不大,跟怕不怕鬼,有啥因果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跟聪不聪明、性子多不多疑、命苦不苦有关吧。爷也摸不准。”老马哼笑一声。
“所以,爷爷你觉得到底有没有鬼呀?”
“这个事儿……爷琢磨了一辈子,也看见些奇事,也怕过!但是爷发明了一个方子,自打有了这个方子我再没怕过!”
“什么方子?这么神!”仔仔放下手机瞪眼问。
“你假设嘛!假如世界上没有鬼魂这码事,你也不信有鬼魂,那你活你自个的,谁不碍谁,一辈子不受干扰。假如世界上有鬼魂,但是嘞你不相信有鬼魂,那么在鬼魂出现以前,你不信鬼、没见过鬼自然不受干扰。天可怜见,偏你不巧!你不信它鬼魂也撞上了你,那个时候再说怕不怕、怎么对付的事儿!只要你不信有,也没见过,那你该干嘛干嘛。要说撞上鬼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爷活了七十年,说他见过鬼的人极个别极个别而已,其中还有吹牛皮的。”
“所以呢?爷爷你不信有鬼魂是不?”
“对头!”老马闭着眼点了点头,吐了口烟,继续说:“如果一个人他信有鬼魂,那无论世界上有没有,他总是怕!何必呢!”
“有道理!其实我是不信的,老师也讲过的,但有时候一提起偶尔瘆得慌。”
“哈哈……纯属自己吓自己。”
“那……爷爷你不信那些,为什么要戴弥勒佛像呢?”
“这就是另外一码事啦。鬼是鬼、神是神,你得撇开来说。还是爷告诉你的法子,你假设!假设神佛存在,那么你信他拜他,对你有好处;如果神佛不存在,你也信他有、还时不时地拜一拜,对你也有好处。”
“没神,还信!有啥好处?”少年不解。
“人信神,会心善,虔诚一点儿。一个人虔诚、善良,这不好吗?”
“哦……所以你是信神不信鬼是吧?”少年确定最终答案。
“对头!”老马又闭着眼点点头,脸上充满了令他满意的虔诚感。
“这不是概率论吗?”少年不屑。
“啥盖儿?”
“算了你不懂,反正你这法子不赖,怎么着都对你有好处!”仔仔对爷爷那套神鬼信仰的说辞一时半会挑不出毛病来。
老马听外孙子那般总结,乐得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