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晓棠下班回家后,桂英打开手机在外网上给三人点餐,等餐的间隙她们热聊起来。
“哎棠儿,这几天睡我在你姐家,你可别嫌我呼噜大!”桂英躺在沙发上自我调侃。
“以前咱三挤在一间出租屋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你呀!”晓棠暖暖地笑。
“咱三住一间?哇好早呀!那时候咱俩刚长成大人,棠儿还是个娃儿呢——比我仔仔现在还小!经期来了哭哭啼啼的不会弄,哎呀笑死人了!”
“几百年前的糗事你俩还在说!”晓棠坐在沙发那头拍打桂英的小腿。
“那时候你多迷糊呀!建安大道的方位前前后后我跟你说过不下三十遍,至少三十遍!天呢还是迷路!有一回我故意让你走前面带着我,公厕明明在边上,你之前去了好几回啦,愣是看不见!站大街上拉个人就问厕所在哪儿、厕所在哪儿!我当时崩溃啦你知道吗!”桂英指着晓棠批判。
“哎……她那时小,刚从村里出来,县城也没去过直接到了深圳,哪见过那么多的路!”晓星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和两人笑谈。
“是啊,咱单说晓棠,变化多大呀!现在哪里能看得出她是个农村人呀!诶晓星,你说晓棠十来岁过来,也是长在深圳了,能算大半个深圳人吧?不像咱俩是成年以后才过来的!”
“嗯,她跟梅梅、仔仔差不多,算是长在深圳的深圳人了。”
“哎呀……棠儿你说你……为啥眼里看不上一般男人呢?为啥我俩随便找个男人就能将就着结婚生子呢?是不是我俩择偶观太糙了、找对象时浮皮潦草的?”
“我觉得可能是年轻吧。年纪越大,越不想委屈自己,年纪越大,孤独久了就习惯了孤独!要是现在我屋里来个人——说话大喊呀、吃饭呲溜呀、走路噗嗒呀、睡觉呼噜呀……我可能会烦,哪怕喜欢这个人也觉得他很烦。你没听过吗单身越久越难找到另一半。你俩不是看男人糙,你俩是还没开始看男人就已经当妈啦哈哈哈……”晓棠论情。
“也有道理!”桂英点头:“在婚姻里待久了,总是把容忍不完美当成家常便饭。像你这样没结婚、不结婚的,反倒相信完美的对象、完美的婚姻是可能、是有机会的、是现实存在的。”
“哪有什么完美呀!完美本身就是假象,装出来先骗别人再骗自己。瞅瞅咱这二十年在一线城市接触的周边小夫妻,哪个是完美的?哪家不是一地鸡毛婆婆妈妈呀!”晓星自言自语一般地讲。
正聊着有人敲门,晓星起身开门去取外卖。结果来的不是外卖而是孩子爷爷。脊背佝偻,面目悲凉,晓星开门赶紧将公公迎进来。
“大你咋来了?”晓星给公公拉椅子坐。
“钟叔!叔!”桂英、晓棠站起来打招呼。
“哦你们在呀!诶……那个……星儿你……真是要走?”老人家前来求证,两眼巴巴地望着儿媳,黯然伤神。
“嗯。下周走。”晓星点头,而后低头。
“你……你不跟他商量商量?”钟能朝门外指了指。
“商量有用吗?”晓星望着脚尖小声说。
“那你……那你跟理儿好歹说一声呀。”老人又朝门外指了指。
“还是你说吧。”
晓星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是个铁腕娘子,她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她决定要做的事情谁也挡不住。公媳俩聊得冷清,房间静悄悄的,桂英见状踱步去了晓星房里,晓棠亦跟去了。
“哎……”
老人半晌无话,想起以后轻易地见不着孙子,心里难受,双眼模糊。设想自己为了孙子跟回去吧,谁来照顾他儿子钟理呢。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他更在意的还是儿子,毕竟学成还有个妈。
“我去看看娃儿。”钟能朝学成房里一指,晓星点头去开门,然后关了门让爷俩独自待着。
彼时外卖也来了,桂英三个在客厅吃起了饭。钟能进了房间,悄悄坐在孙儿旁边。此时学成正在画画,见爷爷来了没有喊人、没有微笑、没有动弹,只是低头画画。老人难受,左手拉过孩子的小手握在腿上,右手掏出兜里的方巾擦泪,嘴里不停地哎诶啧咝咦。学成见爷爷难受,不舍得将小手再抽回去。如此和孙子静静待了十来分钟,老人见家里有人不好久坐,和孩子告别以后出来了。
“你火车票买了吗?”钟能站着问晓星。
“票好买,明天的票今天就能买,现在还没到春运期间。”
“你俩回去住哪儿呀?”
晓星见公公着实忧心,于是放下筷子走到一边,将她回去住在哪儿、怎么吃饭、怎么生活、怎么承包地、怎么让孩子慢慢恢复一一讲了一遍。钟能听着有谱,心里三分豁然。两人聊了大半晌,钟能见话已问尽,告别走了。此后几天老人一天中午、晚上两回地跑过来看孙子,好似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似的。
“诶!学成他爷爷真好!我怎么没逢上一个呢?”老人走后,桂英由衷地羡慕。
“比起我,英英姐你已经很幸运了!”晓棠戳了下桂英。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