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我一个劲儿盯着问有没有去过湖南,没听见你说是小孩!啧哎呀……港大儿科……这么点儿娃儿要去妇幼医院的啊!”孙国栋嗓门有点高,吸引了医院门口的门卫。
“她不小,只是长得低!个子低!”老马在旁解释。
“不是的叔!不是我不接收,是我们医院儿科放假啦!今天放的,全放了!”孙医生冲老人和乡党无奈地解释。
“后天才除夕,不应该明天放假吗?”俊杰眉头紧皱。
“冬天儿科发烧的特别多,医院不想这时候接收的孩子里有新冠的,要有一个小孩掺在里面感染你想想什么后果?”孙国栋手心拍手背地问。
“你不全科吗?不……不能看一下吗?”马俊杰小声哀求,职场的风头、气派此刻全没了,言语间只剩哀求。
“啧!你这……”
“没事没事,俊杰啊,你别为难他了。”怀里的小孩浑身滚烫,好不容易找到的医生不肯接纳,老马万分失落,还得假装通情达理地去安慰别人。
“那我一说发烧,肯定是小孩呀!你……你……”马俊杰急得恼了。
“谁说发烧一定是小孩呀!”孙国栋囧得摇头。
“没事没事,我再问问桂英,她兴许认识人。”老马在边上给两人找台阶下。
万分艰难,老马拨通了女儿英英的电话,如实相告。马桂英听完一阵沉默,直说“大你等下”便挂了电话。
无奈,老马抱着漾漾在医院外的灯光里等着希望和救赎。
“喂?李总,还是刚才的事,漾漾……她外公找的人去了港大医院,认识的医生不接收。”迫不得已,马桂英拨通了李玉冰的电话,开门见山,一出口肺腑沉重到跌落。
“啊?不接收呀!”李玉冰在线沉默,深吸一口气,然后平和而有力地说道:“你把你父亲电话给我,这事儿我来办,你不用管了,忙好你大哥的事情。”
“好!好!”
桂英哽咽着挂了电话,赶紧发老头的手机号码。发完号码,眼泪哗啦啦地流,继而急促地啜泣。
李玉冰存了桂英父亲的号码,拨通电话以后只说了一句:“叔叔你在那儿等着,原地等着,别着急!等会儿有人会来接你跟漾漾。”
“好好好!好好好!”
老马一脸难色地等对方挂了电话,万分感激地收了手机,这才两手抱好孩子转过身安慰两个晚辈。马俊杰决定和建国伯一块等,孙国栋没帮上忙过意不去,此刻正值晚饭休息,他主动在周边给俩人订了盒饭。晚上八点,三个陕西人在医院外的台阶上等着陕西饭到来。
李玉冰是应承了,可回深圳的路程至少五个钟头,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四十多度的高烧能坚持五个小时吗?所以,李玉冰转头打给了爱人老钱,这时候只有老钱靠得住,只有老钱有关系有能力并且不会拒绝。钱建平在公司里一听事情原委有些紧急,于是挂了电话,叫秘书彭凯悦帮他开车,两人赶往港大医院门口接发烧的孩子去妇幼保健院。
四十分钟后,晚上八点半,老钱总的小轿车开到了港大医院附近的停车场。老钱给老马打了电话,医院外满是黑夜霓虹,老马辨不清方位,好在身边有俊杰帮忙。俊杰接过老村长的手机,开启定位很快找到了老钱所在的车辆。
“你是马村长、马桂英的父亲,是吧?”钱建平在车里探头询问抱孩子的老人。
“是是是,我是。”老马瞪眼点头。
“我是小马公司的领导,上来吧,我送你们去医院。”钱建平将后车门打开,勾手迎人进来。
“建国伯,我还去吗?”马俊杰请示马村长。
“不用了不用了,今天麻烦你了杰杰,你回去吧,早点回去吧。”
老马跟俊杰作别,然后上了老钱的车。马俊杰目送小车离开,自己谢过孙国栋,开车回去了。上车以后,老马跟老钱并排坐在后座上,两人第一次相见,默契地没话可说。老马瞅着平日里百伶百俐的小孩此刻在他怀里浑身滚烫、手脚耷拉,单怕这个娃儿在他手里出个什么闪失,一路上紧紧抱着,喉咙哽着,双眼湿润,额上流汗。老钱总见小孩子一动不动、老人家双目幽深满是愁容,心想此时说什么皆是多余,沉默替代了语言。一个是公司老总,一个是同事父亲,车里静得诡异,秘书彭凯悦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偷瞥两个老头。
年纪相当的两个老头坐在同一车里,好像过往的旧年代化成沥青路铺在这辆车下面,好像命运轨迹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终点碰了头。同样正在经历疾病和死亡的二老,褶皱深邃的眼眸中流淌着同样的光芒和温柔,心中翻涌着同样的悲凉和爱意。
老钱见过很多人,无一不是光鲜亮丽的、满嘴跑火车的、一心盘算赚钱的,此刻身盼的这个老村长有点不一样——脸上的黝黑和褶子、身上的力量与寂静、双眼的犀利与沧桑让人难忘。面对儿子的车祸、外孙女的高烧,这老头的神色里充满了不屈从于死神的执拗,也许那执拗是盲目的、情绪化的,但那盲目的力量足以让钱建平感到慰藉。懂得太多,太过理智,不见得是有益于生命的延续。
钱建平的心脏快要坏了,谁知道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心脏做了多少坏事,幸好心脏病还不至于毙命。令他轰然倒塌的是自己的肠胃坏了,彻底坏的那种坏了——癌症晚期。钱建平不乐意医生对他的**大动干戈,他怕疼、怕遭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