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一定得聚一聚!歪嘴天民和我一个生产队的,以前去地里经常经常见面,聊聊天抽个烟。马行侠从小玩到大的,我……我怕是十来年没见了!樊伟成——也好多年没见了!改天一定得聚聚!哎呀!在这边有个老大哥我一直惦记着。他是我姑奶的孙子,比我大两岁,早年不认识,我当上村长以后才知道我们沾点儿亲。他是镇上的领导,帮过我很多,我知道他现在也在深圳跟着儿子过,听说他身体不好!这两天得紧着去见一见!咝……快了!”说完最后两字,老马努着嘴垂了一下头,轻拍了两下钟能的手背。
“哎!咱们这一辈呀,有一少半——没喽!埋到黄土地下喽!现在剩着的联系也少,以前在村里好点,村里不碰头地里碰头,村里地里不碰头红白喜事总得碰头!现在到了城里,老村长你不知道啊,见个面困难得很!人家各家有各家的事儿!”这里两老人伤感人事天命,对面的三个孩子不知年月,为了一盘菜闹得你你我我、一会大笑一会争吵。
“哎!”老马神情失落。
“咱两这点亲戚倒没什么,关键是人家两孩子合得来,几十年来相处融洽——多少亲兄弟亲姐妹都处不好别说一般人了!难能可贵啊老大哥!”钟能放下筷子,轻拍着老马的胳膊说。
“来来来,干杯!”
“干杯干杯!”
两老人的唉声叹气,淹没在了少年们聒噪又蓬勃的青春中。
桂英的电话响了,孩子们太闹腾,她走出包厢接电话。
“喂!哥!你怎么打来了!”
“你二哥说大去你那了是不是?”
“是,我昨天晚上本来要跟你说的,结果……从他两脚进门到现在,我根本没闲下来!”
“大的脚伤怎么样?”
“没大事,精力旺盛得很!现在跟晓星她公公喝酒呢!我们两家今天晚上一块吃饭!”
“呐!我明天过来!”
“可以啊!但是……”桂英支支吾吾。
“怎么了?”
“我怕他……怕他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批斗你!我想着下周五给你打电话,你下周末过来,他要数落你有我在呢!”
“哎,没事,我明天过来!呃致远在家是吧?”
“嗯,要不你下午过来,晚上待一晚!”
“我后天要去惠州,没时间!只能明天啦!”
“呣……那好吧!我让致远明天在家等着你!”
“行。那你们吃饭吧,我挂了!”
桂英叹了一口,挂了电话,进了包厢。
“明天我大哥过来!”说完话眼光落在老马脸上,老马没有任何表情。
“大舅舅过来,太好了!妈明天我们吃火锅好不好!”仔仔问桂英。
“好啊好啊!但是明天周一,你不上晚自习吗?”桂英白了仔仔一眼。
“漾漾,大舅舅来了,还记得不!”
“大舅舅!大舅舅!”漾漾点点头,高兴地拍着手。
“你大儿子现在做什么?”钟能问老马。
“哼!胡窜呢?谁知道呢!整天东南西北地瞎跑!哎……”老马吃着菜,言语间有失望、有否定、有不屑。
桂英一听急了:“胡窜?什么叫胡窜?我大哥在东莞开工厂,已经开了六年了!人家有厂房、有仓库、有办公室、有员工,什么叫瞎跑?什么叫胡窜!”桂英激动地冲着老马大声嚷嚷,忽然间三堆人全愣住了,包厢里鸦雀无声。
小辈们偷瞄老马,老马跟没听见似的,照样夹着菜、舀着汤吃饭呢。桂英这一拳好比打在了棉絮上——没动静。致远欲提金吊坠的事儿打破尴尬,还未开口刹那间只听一阵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哈……晓星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桂英跟你马叔像得很!桂英说话这架势,跟你马叔年轻时一模一样!当然你马叔现在不一样了,有领导范儿啦——沉着镇静、遇事不乱!哈哈哈……这两人像得很!”钟能在饭桌上伸出手,指指桂英又指指老马。
“桂英你看漾漾!眼睛瞪了个圆、嘴巴张得合不拢、愣在那儿不动弹——被你吓傻喽!她还以为她妈妈是两面人呢——一会是个老母亲,一会是个女土匪!”
两家老小听得乐了、看得也乐了,争着去逗漾漾玩。一场风波未起先消。
“仔仔,你妈跟你外公说话你听得懂吗?”晓棠问仔仔。
“以前听不懂,后来听你们说话听多了才懂了!”
“我们三个完全可以用陕西话交流好不好!陕西话是我们的第二语言!”雪梅指着仔仔和学成说。
“家乡话被你们排在第二位还得意呢!”晓星轻责雪梅。
“这个……多大了?”老马放下筷子指着雪梅问钟能。
“梅梅呀,十七岁,刚刚高考完,现在等成绩呢!”
“哦是嘛?女秀才呀——了不得了不得!”老马夸赞雪梅。
“现在还不确定,成绩出来才看怎么样呢!”晓星道。
忽地老马电话响了,聊了几句挂了。
“家里有事吗?”
“嗯,我二弟家的碎女子生了一对龙凤胎,明天办百日宴,我那老二来电话说明天去走走门户!”
“哎呀!恭喜啊,龙凤胎可稀罕着呢!”
“是是是!”
老马一高兴,又和钟能多喝了几杯酒。转眼饭桌上的饭菜下去了一大半,桂英一看表对晓星小声说:“亲爱的,八点半了!”
“行吧,那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