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之音刚刚响起,火光已灭。
烛心失去温度的青烟刚刚飘散,窗已开,人已去。
这是一场追逐。
走街穿巷,一场追猎者以獠牙和利爪咬住了猎物的脖子勾住了猎物的身体,便绝不撤力直到对方彻底失去动作的追逐。
百里有红急奔,却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的腰间已给刺中。
他能感受到身体里的温热随着被破出的空洞不断地离开。
宛若面对着那道密旨失落得空虚的离逝感。
但他没有求救,没有惊叫,甚至没有对错身而过的任何人发出警示。
他知道那是徒劳无功的。
无论六门的人如何不待见他——他此刻已有了这份自觉。
——六门的人,却不会对他这个副统领的安危置之不顾。
暗中盯梢的属下也许已死了。
即便没死,也定然失去了活动能力。
毕竟,当他发现那道锋锐的时候,那道锋锐,竟已靠得那么近。
近得令他与死亡以咫尺之距错身而过。
他此刻只有一种地方可去。
有人能够救他一命的地方。
又或者另外一种。
最简单,最快速,代价也最大的一种。
束手待毙。
但谁会愿意就这么死去?
如此窝囊,毫无作为地死去?
但对方准备周全,人多势众,他此刻身处之地,距六门总衙至少有两里路。
距官衙虽然不远,但却没人能够阻拦身后的敌人。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地方。
他都不会去。
不是不能。
而是他不愿意。
他很清楚,这一场刺杀,是他由于自己的执念,妄念,他先前品不出的那份失落,从而欠下的债。
血债。
血债只能血来偿。
他已不愿让其他人来帮他还债。
更何况,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然而,他此刻还不能死。
那么,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呢?
有的。
同样很近。
再往前急行数丈,转过弯便到了。
“三泰楼”。
——“三泰安和楼”。
百里有红奔逃时弯着的腰,在见到那笔走龙蛇的镀金牌匾时,便已悄然直了起来。
他腰间给戳了个洞正在流着殷红液体的位置,也已给一块黑布盖住。
被撕破的一块黑布。
他在离开房间的时候,手中就已多出了这块布。
他此刻虽然还是六门的副统领。
但他至少还是六门的副统领。
他可以逃得很狼狈。
没几个人能在逃命的时候,不狼狈的。
但他却不能那么狼狈地走进去。
他毕竟是六门的副统领。
“刘掌柜可在?”
他问。
他气定神闲地一跨过那道门槛,便这么问。
“哟!百里大人!您请先坐。”
伙计的笑很热情,话很热情,那份熟络也很热情。
所以,百里有红嘴角含笑,负着手,缓步而行,在座上坐下。
张开双臂,将手放在扶手上的动作,扯动了伤口。
他只是微笑着平静地望着伙计。
伙计继续说着:“还请大人见谅,掌柜的先前有事出去了,倒是不巧。但他有过吩咐,不多久便回。您老人家若是不急,不妨先用些茶点,小的在外头帮您候着,掌柜的一回,小的便立刻引他来见您,您且看可好?”
“嗯。那便如此吧。”
百里有红还能说什么?
至少,他暂时安全了。
有道是:宾至如归,方为待客之道。
对于,更是至上了。
毕竟是——衣食父母。
但这么嚣张的客人,贝小哈还是第一次见。
他在四海阁当了四年的伙计,能够,能敢,甚至可以这么嚣张的客人。
他的确第一次见。
更何况对方的嚣张,非是那种形式上气焰逼人般明确透彻的嚣张。
而是那种无甚表示,却让你打心底认为对方就是在炫耀着自己,对你所能拿出的一切,尽皆可以不屑一顾的嚣张。
总之就是,很嚣张。
但偏偏又是那么的美,美得让他根本不愿将目光看向其他物件。
该死的。
为什么会是自己遇上了这么一位既美丽又嚣张的客人的?
他恨不能抓破自己的头皮,试试看这么做了以后,能不能想通。
但这显然是不行的。
对方是客人。
他必须露出笑容。
哪怕对方下一刻就会亮出一把尖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他也必须笑态可掬地问上一句,“不知客倌是想要亲自动手,还是开一个让小人自己动手的价码呢?”
——才符合“四海升平阁”的伙计应有的态度。
所以他此刻的确带着十分符合的笑容,问道:“这位小姐,请问需要些什么?”
“秦掌柜可在?”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很轻柔,非常的好听。
但却是那么的嚣张。
贝小哈的笑意稍纵即逝地凝结了瞬间,赔笑道:“这可着实对不住,您来得有些不巧,掌柜的先前有事出门了。”
“却不知何时回来?”
这话竟依旧那么平静,那么轻柔,那么的好听,那么的嚣张。
贝小哈依旧赔笑道:“这个,小的实在不知,还请见谅。却不知……”
“不必了。”
贝小哈强行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变得自然,“那……”
“只劳烦你转告秦掌柜,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