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客厅的气氛显然蓦地发生了变化,一片寂静中,祁嘉禾缓缓开了口:“什么意思?”
“任珊珊怀孕过,不是吗?”时音回过头看着他,一双澄澈的水眸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中看出几分不一样的情绪来,“她这次住院,是因为曾经的流产后遗症复发,我说的有错吗?”
祁嘉禾抿着唇,下颌线绷了又绷,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凛然:“不是我的。”
时音与他对视半晌。
“好,我相信你。”她说。
她用理智到近乎冷酷的语调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无法接受。不是因为你背着我去见任珊珊,而是因为你对我撒谎了。”
祁嘉禾对上她的视线,眸色渐深,“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是吗?”时音勾起唇,笑意不达眼底,“换做是我,和周南私底下见面,回头还骗你说我在上班,你会怎么想?如果真觉得自己清清白白,为什么不敢说实话?换句话来说,就算你和任珊珊真的没有什么,可你有考虑过我发现真相后,会怎么想、会有多难过吗?”
“别告诉我你不说实话是怕我多想、怕我生气,比起这个,你的不坦诚才是让我最失望的。”
她冷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完这些话。
客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祁嘉禾看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手指有些无所适从地微微蜷起,连心跳都沉重了几分。
她说得对,她并不是生气他在自己生日这天去见任珊珊,而是气他对她不够坦诚,气他屡次用谎言搪塞她,她要的是实话,不是他自以为是对她好的隐瞒。
如果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却连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那大概也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令人失望的了。
良久的沉默后,时音动了动已经蜷得有些僵硬的腿,慢慢从沙发上起了身,趿拉着拖鞋从他身边走过,清冷的声线响起的时候,透着一股子疏离的冷淡:“圣托里尼就不去了,班你还是照常上吧,我这两天去佳怡家里睡,我们都冷静一下。”
祁嘉禾原本是垂着眸子坐在沙发上,听见她这话后,蓦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离开的动作,黑眸定定地朝着她看过去,声音有些喑哑:“别走。”
他五指冰凉,扣住她手腕的时候用了几分力气,时音觉得腕骨又冷又痛,却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瞧着他,然后一点点把他的手刷了下去。
“我现在很生气,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想见到你。可这是你家,让你走不合适,所以我走,你有意见吗?”
她目光清冽,声线冰冷。
祁嘉禾本来没准备放手,可在听见她那句“这是你家”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随后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就跟着放松,就这么被她拂掉。
他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人难免有被情绪支配的时候,克制如他,当然理解。可蓦地听见时音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是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也是这时候他才猛然明白她在介意什么,时锦程去世之后,她一直住在碧海湾,哪怕她表现得再多么若无其事闲适自得,却也从来没有真正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一直以来那棵庇护她的树轰然倒塌,安全感顷刻之间化作齑粉,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祁太太的身份,他却又对她又瞒又骗。
祁嘉禾的眸子里的光亮闪烁着,最终慢慢暗淡下来。
心尖慢慢弥漫开锐痛,她的面容在灯光之下看起来有些模糊,可脸上的表情却又那么分明。
失望、难过和冷漠交杂在一起,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半晌,他才开口:“好。”
此时此刻,他除了尊重她的选择,什么也做不了。
时音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上了楼,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祁嘉禾跟着走了上去,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看着她收拾,眸光沉沉。
她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拖着行李箱朝外走的时候,祁嘉禾堵在门口没有动,她作势要从空隙里挤出去,他却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让让。”她紧紧扣着行李箱的提手,看也不看他,只觉得自己的耐心似乎要消失殆尽。
“太晚了,我送你。”他这么说着,弯腰要去接过她的箱子,却因为她死死拽着,没能拉动。
“不用。”她梗着脖子,脸都憋得通红,一字一顿说得极为用力。
祁嘉禾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松手,黑眸直直地朝她看过去,瞧见她通红的眼眶和隐忍的表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蓦地刺痛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道歉:“对不起。”
哪怕知道再多的抱歉都是徒劳,这话他也不得不说。
时音身体僵了一下,紧抿着唇看着他,手中的动作松懈了几分。
“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他沉着嗓子这么说着,一点点慢慢接过行李箱,“有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只有你告诉我,我才能明白。”
时音看着他接过行李箱,倔强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要是真难受,你就对着我撒气,别自己憋着,你这样,我也难过。”
身形高大的男人就这么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她小小的行李箱,垂眸看着她的时候,眼底的情绪柔软得像是一碰就能碎掉。
时音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两人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