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让祁嘉禾和老人家聊天,其实整整一个多小时,都是祁峥嵘拉着时音问她以前的事情,祁嘉禾全程候在旁边,活像个局外人。
什么小时候的趣事啊,上学时担任过的职务啊,最拿手的菜之类的,老先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问个不停,跟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孙女似的。
时音还是头一回这么和一个老人家聊天,觉得有几分意思,就挨个全回答了。
祁嘉禾基本上没说什么话,只间或在祁峥嵘问到自己的时候应上两句,简短地回答一下。
到了后来,还是祁峥嵘先觉得困了,祁嘉禾起身叫了佣人,两人这才从休息室离开。
这会时间已经不早了,宾客早已经走完,大厅里只剩一片空寂,水晶吊灯晃动着投射下璀璨的光芒,零星的佣人在楼下打扫卫生,两人的脚步声在偌大的宅子里显得空荡又寂静。
时音跟在祁嘉禾身后上了三楼,又穿过巡回曲折的长廊,这才终于来到了一间房门前。
时音乖乖站在原地等祁嘉禾开门,却见他微微侧了侧眸,沉寂漆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数秒。
随后,他开口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时音有些懵,连舌头都打起结来:“今天不是在这里睡吗?”
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回碧海湾?
祁嘉禾微微蹙了蹙眉。
“你可以找佣人要一间客房。”
这副倨傲姿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不会让你进我的房间。
时音本也没准备和他睡一个房间,跟着他不过是为了听候他的安排,这会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时音也不再多问,当即转过身准备下楼。
只是刚回过头,她却猛然看见祁少禹正站在不远处,闲闲地倚在走廊的栏杆旁,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要客房做什么?三哥,嫂子,你俩莫非在闹分居?”
他这话含着几分笑意,明显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朝着二人看过来的目光中,又明显含着几分揣测。
祁嘉禾抬眸睨他一眼,淡淡说了句:“想多了。”
随即,他抬手开了房间的门,径直走了进去,却没合上。
时音愣了一秒,明白他的意思,很快便跟了进去。
关上房门,祁少禹的身影也从门缝里消失,时音转身看着正在脱外套的祁嘉禾,有些纳闷地问:“你们俩关系不好吗?”
祁少禹怎么总是一副想要打探他消息的样子?
而祁嘉禾,居然也愿意放下对她的芥蒂,情愿在祁少禹面前演一波戏,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祁嘉禾伸手把外套挂在立式衣架上,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又去解腕表,“与你无关。”
这么冷淡的回答倒是符合他的性子,时音没放弃,跟着又说:“那你这样让我怎么接着演?”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祁嘉禾侧眸看着她,语气不辨悲喜:“你现在学会跟我谈条件了?”
时音有些心虚地搓了搓手,“这不算吧……顶多算是和合作伙伴谋划战略?”
祁嘉禾弯下腰来把腕表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平淡:“我不觉得以你的智商可以成为我的合作伙伴。”
成,又在变着法骂她了。
“我没觉得自己多笨。”时音小声辩解。
至少刚刚她反应就挺快的。
“你真是自信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祁嘉禾闲闲地瞥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这句话很搞笑,“我想问问你,你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好人的标准,是她讲话好不好听吗?”
时音一时没答话,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姜莹……”
意识到这一点,时音有些诧异。
明明是看起来那么和善的一个人,祁嘉禾说她……不是好人?
她这会才有些恍然,像是自言自语般细数道:“那你让我演戏,是演给姜莹母子看?”
作为继母和继弟,姜莹和祁少禹大概在这个家里的身份多少有些敏感。
大家族里的权与利的争夺,时音不是很懂,但祁少禹和祁嘉禾年近,想必两人间为了掌权之位应该有过不小的竞争,只是最后,胜出者是祁嘉禾。
而祁少禹,一直没有放弃,所以才会旁敲侧击地打探祁嘉禾的消息。
这么一合计,时音登时冒了一脊背的冷汗。
“祁少禹和我说他在家基本上都是被放养的,你才是最受宠的那个。”
时音看着他这么说道,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祁嘉禾淡淡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淡淡的、讽刺的笑意——
“哪个幺儿不受宠?我九岁才被接回祁家,你以为在那之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虽然笑着,可眼底却分明没有一丝温度,唇角的弧度迷人又优雅,周遭的气氛却骤然冷冽。
时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一会都没法反应过来。
许久,她才意识到,这似乎是祁嘉禾第一次和她主动说起自己的事。
虽然不过是为了点醒她,但时音内心还是小小地被触动了。
原来祁嘉禾也不是一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之所以会有今天的位置,全是靠他自己一手争取来的。
权与利的刀光浮影中,他应该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才站在了如今的高度。
她突然更能够理解,祁嘉禾为什么会这么厌恶自己了。
哪怕他付出过许多,拥有了别人不能拥有的一切,却依然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甚至连婚姻,他都没法按照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