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国,陆凉州,身戒寺。
深夜里,新月清晖,枝叶映窗。
禅房中,两道人影,默然激斗。
一人盘坐、一人轻挪,一者僧袍袈裟、一者黑衣蒙面。
“你不是大理段氏……”,僧袍老者的声音沙哑且轻微,半途而断,有气无力的,好似开口十分艰难。
黑衣蒙面人恍若未闻,身形如烟,袅袅不定,左右食指轻描淡写的点出,古拙朴素,却凌厉干脆。
老僧的神情转为悲苦,招式陡变,一拳接着一拳,只是当胸击去,既不见精巧,也无甚声响,缓缓道:“你这一阳指练得还不到家,奈何不得老衲,快快出使本身的功夫罢!”
凝炼有如实质的指劲向他连绵袭来,却被他的拳头尽数荡开,仿佛如风中柳絮一般,散得远了,接着消于无形。
黑衣蒙面人忽地化指成拳,斗然欺进,动作、招式和那老僧一模一样,气势却极满而溢,当胸一击一收,柔如毛笔重墨一点,刚如大杵狠厉捣至。
“咔嚓咔嚓”,一阵细细密密的脆响,老僧完全挡不住这一招,肋骨登时根根折断,双目圆睁,嘴巴微微开合,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黑衣蒙面人盯着他看了一阵,身形突地闪动,到了窗外,再一闪,跃出了围墙。
房外,不远处的角落、深沉的阴影里,一名青衫少年无声无息。静静而立。
凉凉的银纱撒下,却显不出他的身影,唯有一缕微寒的明辉。轻轻的映在他脸上。
照亮了紧闭的双目,余下皆是模糊不清,藏于浓墨泼就的暗中。
许久,双目睁开,星光般的眼眸耀亮、微闪。
“我还是快些走吧!”,少年轻轻地自言自语:“挂单的少林高僧莫名而死,我这个唯一的外人……还能好好的玩耍么?”
说着话。从暗处缓缓走出,周身被辉冷的月光照得分明,身姿英挺。面貌算不上俊美,气质却颇为出尘,背负着一柄黝黑泛红的巨剑,又让他透出了一丝地妖异。
他心中的警兆忽生。匆匆地连闪连跃。奔向寺外。
方才那名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的回转,立到了青衫少年刚刚所站立之处。
低头看了看泥地上轻微的足印,双拳陡然握紧,顺着痕迹追踪而去。
青衫少年不辨方向,只依着心走。
他心中仿佛有一面明镜,不住地提示着他,远离那团寂灭般的黑影。
可是非但摆不脱、甩不掉,反而越离越近。
青衫少年机敏得很。寻到了一处碎石密布荒坡,点着大些的石块。钻入了一片松林之中。
如此,便断掉了一大段足迹,除非带了条狗,否则根本无从找起。
果然,明镜中的黑影渐远渐淡。
他仍是不放心,继续奔行了许久,直到镜面恢复晶莹透亮,一丝淡墨都无。
此时月落日出,心中始平。
青衫少年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倚在一颗松树上歇息,暗叹道:“昨日寺内僧人谈论少林玄悲大师来了,我就该走的,夜间察觉声响,我也该走的,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就想跑去看看好戏,这下可好,不但被少林惦记上了,还被那个人惦记上了……我现在可远不是他对手……”
轻轻出声,道:“慕容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可是你们慕容家的招牌呐……你一直在装死遁世,别人自然不会想到,嘿嘿,不过……还想不到你儿子么……武功虽高,人却是个蠢货呢!”
青衫少年暗自吐槽了一阵,望了望初生的旭日,想道:“我还是快些走吧,这会儿身戒寺中一定乱成了一大锅粥,不过要不了多久,便会像是疯了一般,拉网似得搜遍方圆几十里地……寺中僧人待我很是不错,可不想杀他们灭口!”
说是快走,但他却是个大路痴,之后干绕了许久,竟然还在松树林之中,这才发觉自己是在不停地转着大圈,如今又回到了原点。
搜寻而来的众多僧人渐行渐近。
幸好松林茂密非常,除非离得极近,否则根本看不见人影。
青衫少年最终放弃了自行寻路,而是仗着远超常人的感知,以及不低的轻功,顺着众僧人行动的方向,离得不远不近,直到他们放弃搜查。
然后便一直在荒山野林中转转悠悠,苦苦寻路,足足过了三日,才上了大道。
找人问了问路途,方知自己是正往大理而去。
青衫少年一拍脑门,甚觉无语,他现在哪都想去,就是不想去大理,那里就是个巨坑,而且是将要灌满浑水的巨坑。
不过他这几日兜圈子都快兜得吐了,死活也不敢离开大道,于是打算寻个岔路,再来转换方向。
“风萧萧!”,有人在后面喊道。
青衫少年吃了一惊,停步回望。
当世知道他名字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根指头,而且全是身戒寺中的僧人,都与他关系较好。
来者确是僧人,却不是熟人。
两名中年僧人急急走来,忽地缓步,戒备的靠到近前。
他们远远望见那柄奇特的黝黑巨剑,都是齐齐暗道佛祖保佑。
一僧掏出一张画像,细细对比了一番,合十道:“小僧少林慧真,施主可是叫风萧萧?”
风萧萧点点头。
另一僧合十道:“小僧少林慧观,风施主近来可是在身戒寺暂居?”
风萧萧叹了口气,道:“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问我,怎么忽然离开了?”
慧真、慧观相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