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因师太与华文寅等人都已吃过早膳,见萧籽术已起床梳妆打扮,茱萸忙将锅里热好的薏米粥和烧饼端到了她房间。
“术姐儿,这是茱萸你给你做的最后一次早餐了,你今天就要回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来乡下玩?茱萸舍不得你离开,你会不会忘了茱萸”
茱萸拉着萧籽术的衣角,依依不舍。
她眸中湿漉漉的,想必是才刚哭过。
萧籽术喉头一噎。
是啊,此番回去之后,何时还能再来呢?
萧籽术轻轻牵起她的手,柔声道:“茱萸妹妹,我也舍不得你,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早已将你当作了我亲妹妹,又怎会忘了你?
放心,只要得了空闲,我就会专程来清水村住一段时间。”
“嗯嗯。我相信姐姐一定会回来看我和爷爷的。”茱萸点头如捣蒜,脸上因不忍分别而露出的感伤之色顿时一扫而光。
“对啦,我前些天教你的古诗可背熟了?能认得多少字了?”萧籽术低头喝一口粥,抬头咬一口烧饼,嚼着饼问道。
“还算不上滚瓜烂熟。”茱萸略显腼腆地道,“大抵认了一百来字了,不过都是些笔划简单些的。”
忽而又笑逐颜开道:“哦,还有呢,我最近读了王维的那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其中有句‘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里面还有我的名字呢,你说神不神奇?”
“哈哈,那妹妹可知这一句诗的含义?”萧籽术想借机考考茱萸,故而才有此一问。
“我”茱萸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我只顾着读诗认字,却并没有去深入理解诗意。”
“没事,妹妹,你能认得全这首诗里的字,就已经很棒啦,你才初学古诗,要理解透诗句的含义,确实太难为你了。”萧籽术含笑说着,言语间满是鼓励。
“那姐姐可愿意教茱萸一遍吗?”茱萸眨着眼,满怀期待地看向萧籽术,眼底深处仿佛倒映出漫天星辰。
“当然愿意啦。难得妹妹有如此浓厚的兴趣,我又怎忍心扫你的兴?更何况,王维亦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之一。”
萧籽术放下碗和啃得形状不规则的烧饼,笑道:“王维的这首诗,是因重阳节思念家乡的亲人而作。写这首诗时,他才十七岁,正在长安谋取功名。
帝都固然繁华,但对他这么一个少年游子来说,毕竟是举目无亲的“异乡”;而且越是繁华热闹,在茫茫人海中的游子就越显得孤独寂寞”
萧籽术喝口粥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另外,重阳节有登高的习俗,登高时一般都会佩带茱萸囊,据说可以避灾。
茱萸呢,又名越椒,是一种有香气的植物”
萧籽术讲得十分透彻,茱萸却听得似懂非懂,手指兀自缠绕着发梢,有些懵懂地望着她。
萧籽术微微一笑,道:“茱萸呀,你去拿支毛笔来,把我说的都记下,等你有时间再慢慢去消化它吧。下次我来找你,可就要专门考你这首诗咯。”
“好嘞。”茱萸听了,乖乖照做。
萧籽术将刚才的讲解又重复了一遍,茱萸费了好大会工夫才记下大概。
虽然字写得蛇也似的歪七扭八,但萧籽术仍不停夸她果然有长进有天赋,是棵读书的好苗子,具有才女的潜质呢,直羞得茱萸红了耳根。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萧籽术吃过早膳,与华文寅说了会话,就差不多该出发了。
两人一齐走出门外。
外面,马车已备好,茱萸默默地帮忙拿着行李。
华文寅站在阶下,交代了几句,萧籽术一边乖乖听着,一边频频点头,末了只提醒了他一句:“老顽童,平日记得多多注意身体,可别喝太多酒哦。”
华文寅轻轻一点她的额头,笑道:“放心,老头子一定会把酒戒了的。”
茱萸搬完行李,恋恋不舍地拉住萧籽术的手,“姐姐,你到了金都,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想我们了可以写信回来哦。”
华文寅闻言,在一旁戏谑地笑道:“术儿给你写信,你看得懂么?”
“哼,爷爷可别笑话我,我现在认得好多字了,今早上,姐姐还教我学了一首诗呢。”茱萸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道。
“哈哈,那敢情好!等术儿下次回来,你可得烧一桌好菜作为回报。”华文寅大笑了起来。
“肯定的!”茱萸摇了摇萧籽术的手臂,“姐姐下次来,茱萸教你炒菜好不好?茱萸烧的菜可好吃啦!”
“好呀。姐姐正巴不得呢。”
萧籽术点头答应,毋需茱萸自夸,她的厨艺萧籽术这些天早就见识到了,想若是能跟她学着烧得一手好菜,做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全能女子,岂不妙哉?
这时,了因师太过来笑着催道:“术儿,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
“老顽童,茱萸妹妹,我我走啦。”萧籽术随着了因师太登上马车,冲二人大力挥手告别。
“好,寅再三叮咛,“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常来看看”
“术儿知道了,您放心吧。”
马车很快便开始动了,萧籽术掀开帘子一角,看着他们,抽了抽鼻子,忍住了即将滴落的泪水,轻声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还望你们爷俩好生保重。”
华文寅看着远去的马车在自己的视野内逐渐缩小,背过身去,老泪纵横。
茱萸在背后,颇感惊讶地看他不断耸起的双肩,听着一丝断断续续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