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寒安不是故意和老者打机锋。
他是真看出了老者不一般。
一座满是恶人恶鬼的城市,一个好人是怎么能生存下来的?
还能开一间药铺行善?
满街的店铺掌柜,避秦俑而不及,为何只有老者要将孔寒安迎进来。
那些兵俑直接搜查药材铺,却又无视了孔寒安,便能说明很多问题。
兵俑接到的命令是寻找捉拿孔寒安,那他们何必要翻箱倒柜?
方寸之间的药材柜里能藏人?
这摆明了是泄愤啊。
而且,兵俑从药材铺里撤出之后,栎阳宫便传来了撤退的命令。
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栎阳陵宫里的那位已经知道了孔寒安的位置,却拿他没有办法。
这个老者,或者老鬼,不一般。
起码在这方天地,这栎阳城里,有一份话语权。
所以孔寒安死皮赖脸,又是喊爷,又是要在这儿多磨蹭一段时间。
如果说城里的恶是小恶,栎阳宫里的那位是让这方天地为恶,那么这个老头儿,可能便就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可以成为自己同盟的人。
但老者的话,却让孔寒安身上泛起了冷汗。
仔细想想。
他多久,没有产生过畏惧的情绪了?
从堪破了非毒魄开始,哪怕面对主神南岳衡山,孔寒安也只是觉得棘手,一个域都没有完全成型的秦惠王,数万睁开眼的兵马俑,顶多让他头皮痒痒,何至于心慌。
十来个秦卒搜寻而已,大不了反手灭了,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的要躲藏?
还有,自己已经是大乘大圆满境界,虽然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域,虽然自己的法则也没有很好的掌握,但身体素质应该不差。
为什么只是在这栎阳城内跑了跑,腿就抽筋了?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自己的身体有问题。
“驷爷,您瞧出来了些啥?”
驷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上的挑拣好的药材放入了柜子里,拿起扫把清理残藉。
“别叫我爷,我真当不起你的爷,有什么问题,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觉得危险的时候,才会心生感应。”
两次强调当不得,看得出来,这单名驷的老鬼,似乎瞧出了孔寒安非同一般。
孔寒安也不装了,微微眯眼反问道:“可这些事,本不该让我感觉有危险啊,难道我身上还有什么隐患不成?”
道圣能在不知不觉间让一缕分魂依附在孔寒安的神通天罚剑上。
孟愈,或者孔圣,有没有别的手段?
再往深处想想,东岳泰山大帝,有没有别的手段?
温穹死前的话,孔寒安在心中仍然存有一丝疑惑。
老者却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有另外一个你在某处遇到了危险呢?”
孔寒安冷汗涔涔。
天魂有危险!
但没道理啊!
天魂是去处理水患,修筑堤坝自有孔圣组织人手。
用天魂那小子的话来说,无非就是些水鬼河伯作乱,他去清理,应该不费什么事,顶多就是多跑跑,何至于有危险!
如果儒门的针对他的谋划,是把让困在这栎阳城天地之内,让他短时间不能离开,那何至于让他的天魂陷入险境!
但呼吸之间,孔寒安很快冷静了下来。
现如今,急也无用。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件处理。
天魂的事儿,慢慢来,赶紧摆脱了这方天地,才是当务之急。
三角啊,赶紧带人挖呀,挖通了我本月给你涨绩效。
孔寒安心底如是的想,对老者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驷爷,多谢提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啥也别说了,您这差不差啥跑腿的活计?”
……
人间的夜已越发的深了些,作为鬼的周苦闷终于不必再躲藏。
他曾是赵元帅清点的五道将军,自然也不怕人间衙门的国运。
钟馗李攸带着他,一行两人一鬼,抬着巫师的尸首进入了常安城的衙门。
县官本已放衙,但听闻有巫师的事情,还是再度露面。
捕头细致查验了几个巫师的尸首。
“身上的药香味凝儿不散,看来长期泡药浴,是巫师健体的手段。”
“脚底有厚茧,符合巫师的习俗。”
“身上有祭祀用品以及一些小型乐器,当属巫师无疑。”
县官点了点头:“行了,你们下去领赏吧。”
钟馗皱眉道:“老爷,他们出现在我们北地郡,好像有所图谋,似乎来者不少,您这边不再仔细安排一番?”
捕头瞪了钟馗一眼:“少管闲事,没见县老爷为了你的事儿,鞋都顾不得穿?”
钟馗细看之下,发现果然如此。
他正要劝县官注意身体,李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赔笑道。
“咱们这就走,这就走。”
一人一鬼拖着钟馗,连赏钱都没领,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衙门。
钟馗不满道:“你们干嘛呀!”
李攸叹道:“你没发现这县衙有什么不对的么?县官脚上也有厚茧。”
周苦闷指了指县衙:“你没闻到,那捕头身上也有经久不散的药香味么?”
钟馗这才醒悟,一身是汗。
“这……!衙门里都是巫神殿的人!?咱们如何是好?”
李攸眯起了眼。
“无妨,黑无常将军便要来了,咱们到时候有强者助力,还怕他们?”
正说着,衙门却打开了门,捕头带着几个捕快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