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内,已经是一团乱哄哄的。
号称秦国朝野的三根支柱此时吵得不可开交,驷车庶长同时兼任国尉的秦柱气的脸红脖子粗,向来和善的目光也变得如鹰隼一般凌厉。
在他面前,则是老气横秋的柳昀,此时他脑袋的发髻已经混乱了,面庞倒是平静的很,只是一根拐杖死死杵在地上,丝毫不顾他礼仪姿态了。
看得出来,两人爆发出很激烈的争吵,甚至一度到了动手的地步,但好在秦柱理智还在,没有贸然打人,这可是在章台宫,若是大人,不仅是对秦王的不敬,更是会惹怒老太师身后那些穷儒。
赵靖站在秦王身侧低声耳语,以至于那两人快打起来的时候,秦王都没有发现。
良久,他才挥手,让赵靖下去,继而站起身,面色威严。
秦柱与柳昀都是多年老臣了,即便是此时秦王不动神色,但仍是能从细微之处感受到那股愤怒。
“一个是寡人的叔叔,一个是先王的老师,都是秦国的重臣,你们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在给寡人看吗?”
“臣不敢。”
秦柱连忙跪下,“大王,秦国绝对不能委曲求全了,现在魏国新王登基,尚是主少国疑的时候,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攻打,一举夺回失地,一雪前耻,也可以震慑东方诸国的狼子野心。”
那柳昀也不甘示弱,他年至耄耋,刚准备跪下时,秦王眼神示意不必了,他这才直起身,拄着拐杖道:“大王,秦国年年征战,已快至穷途末路了,许多村庄,十户九空,已无足够青壮年耕种,大片土地荒废,这个时候若是继续打仗,则国不将国,家不成家,还望我王三思啊!”
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切。
秦堰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粗气。
他自然明白这些。
这实则也是秦国目前面临的最危险的处境,一方面,秦国由于年年征战,青壮年大都被调上了战场,再加上数次大战的失利,大量秦军被杀,人员骤然减少,无奈征兵继续,以至于现在到了十室九空。
不过,另一方面,雍城始终处于魏军之手,其兵锋随时可能指向秦国权力中枢咸阳城,威胁到国都,那就动摇了秦国的基本,朝发夕至,有可能某一天晚上魏国的军队就会出现在咸阳城下。
如果不收回雍城,那秦国必将处处受到魏军桎梏,甚至可能慢慢沦为魏国属国,这是秦王绝对不能允许了。
两者将较取其轻,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到底是多年的兄弟,只一个眼神,秦柱就明白了秦堰的心思,他抿着厚重的嘴唇,拱手道:“大王,我秦姓族人无一人是贪生怕死之徒,自先祖在这西界打下这一片基业,何曾像今日这般屈辱过?大王,老夫请命,率我秦军十万锐士收复雍城,斩杀那魏王小儿的人头献给大王。”
一番话,说得雄赳赳气昂昂,老秦人古朴坚韧的气质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秦堰并没有贸然答应,而是走到秦柱身前,抬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沉声问道:“秦公之勇,秦人皆知,只是,敢问我秦国目前尚有多少军士?朝中领兵之将,又有多少?”
秦柱脑海内的热血在这番话的作用下逐渐冷却,作为国尉,他只管秦都之兵,以及王宫护卫,其余的因不在他管辖范围,他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当秦王如此问起,也不敢鲁莽回答。
这时,作为百官之首的丞相赵靖站了起来,拱手道:“大王,我朝存兵,秦军锐士约莫有十三万人,蓝田大营、骊山大营,栎阳大营有兵约三十万,共计四十三万。”
秦柱眼睛一亮,“大王……”
秦堰挥了挥手,示意秦柱坐下,他面向众人,缓步走下来,“这四十三万兵甲,其中有老卒十余万,还有二十余万设在边疆,以应对南方楚国,北方蛮夷的威胁,若是动用这二十万兵甲,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
说着,他看向一直未曾言语的柳昀,“老太师,十三万秦军锐士皆是由你门生统帅,你来说说吧。”
柳恽城府极深,心思极为缜密,很快便明白,话语的深层含义,淡淡的威胁忌惮之意已经流于表面了,这说明秦王对他,已然有几分不满了。
他面色微变,但又很快恢复平和,“大王,老朽认为国尉所言乃秦人心性,应为应允,十万秦军锐士出征,另外调动三万拱卫秦都,以防不测。”
“你们可知,那雍城驻地有多少魏军吗?”
忽然,一道雄浑声音自外面响起。
继而有内侍声音传来,“启禀我王,陆炳陆老将军求见。”
众人皆是一愣。
秦柱知晓内情,脸上已然露出几分笑容,那赵靖有所耳闻,但没有想到秦王会在此刻召见,多少有些诧异,毕竟,这陆炳的退隐可是这位秦王一手造成的。
相比之下,柳昀就要显得平静得多。
这陆炳与他是同一时期的人,毫不夸张的说,从陆炳做一个无名小卒一直到威震一方的大将军,他皆是见证者,眼见高楼起,眼见大厦倾,有陆炳的教训在,他这十几年尤为小心谨慎,生怕一步出错惹得秦王不满。
不过近些年来,他的小孙女挺争气,勾引到了秦川,虽说未做成正妃,只是个侧妃,但只要有这层关系在,他便是皇亲国戚。
“快,快请进来,把,寡人亲自来。”
秦堰脸上焕发出灿烂笑容,连忙起身亲自下来,并且亲自开门,这让在外面跪着的陆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