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知道黛玉心意。却也无奈,“悦梅到芳园时,我早打听过了。听说是个小子。看穿着不像是高门大府的小厮,却又不是书生一流。也能识字。说一口极地道的京腔,但是不大计较钱财……二姑娘说,单看方子,多半是哪家小姐无事时琢磨出来的,可能是家道中落了,这才想法子卖钱,却又不大懂行。”
黛玉知道。俩俩也该是将她知道的,面上的东西都说了。
可是……光是这些,能说明什么呢?
“……二姐姐没找人查一查?”
俩俩心中再叹——黛玉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自然是找人查了。”俩俩道。“因用了好些铺子的胭脂,二姑娘也有些担心……担心什么我也不知,不过是请云嬷嬷派人看了的,后来也去查了。却没个下落,至今也不知到底是哪家的。”
说到这儿。俩俩还是笑了笑,道,“二姑娘还说,保不定是像戏文里一样的,丫鬟女扮男装呢。倒像京城里从没出现过那个人似的。”
黛玉抿着唇。好一会儿没说话。
回想前生她将死之时,宝玉追悔莫及,愧疚不已的模样,黛玉几乎可以肯定,宝玉若是没有改变,对未来若是没有打算,也就未必敢来见她。
照俩俩的说法,那个来卖方子的小子不是重点,重点是……迎春派人去查,去找,却失去了那小子的踪迹!
那么这至少也说明一个问题——
卖胭脂方子的人不想透露身份。
而如果这个人是真正的宝玉呢?
黛玉再次抿抿唇,到底还是示意紫鹃将那盒子拿过来看。经过这么些话,她的心绪平复不少。
当紫鹃打开盒子,熟悉的香味从中飘出时,她的脸色只是稍稍变化。
轻、薄、匀、净,香能浸肤。
宝玉对他的成果素来是得意的。他从不曾考虑过这胭脂的方子是不是太过奢侈,因为以他在贾府的地位,想要的东西,自然有那些大管事孝敬——而这些大管事孝敬的,又是他们从贾府中捞走的钱财的九牛一毛。
宝玉只知道这合好的成品,远胜坊间制作,能为红颜增色。
如她,常年缠绵病榻,屋中药香不断,宝玉又说她身上自有奇香,故此为她准备的胭脂,味道又要比其他的更为清淡。
为此,宝玉甚至还求教过合香的手法。只是他又怕扰了她,故此学得不深。
看着那轻红的胭脂,黛玉许久不语。
紫鹃都难免再次为之诧异。
俩俩却道,“也正是因为找不着人,是以二姑娘才担心呢。本来照二姑娘的说法,按这方子制出来的胭脂是‘增色’所用,与资生堂的柔肤水等物并无冲突。若是少量制作,卖得贵些,也无不可。”
黛玉并不关心这些,但俩俩的开口,还是让她从过往的迷思中挣脱。
她的思绪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
果然,果然是宝玉来确认他的存在了!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难道担心现在那个宝玉从胭脂方子上看出他的身份来?
应该不至于。
在前生,尝试自制胭脂的绝对不只是贾府。哪怕她不怎么出门也能肯定这个。
且正如迎春之前所想,一般来说会尝试自制胭脂的,除了宫中之外,相对富裕、自由的大家闺秀也有可能尝试。
比如说她母亲出阁之前,就完全有这个条件。而且她们能用的原料,也正是坊间卖的胭脂。所谓的自制,更多是“滤制”才对。
除非本身就对他的制法十分熟悉,否则断然不会轻易想到他头上去。
那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让人知道他会卖胭脂方子,或者不适合让人知道他卖胭脂方子到贾家?那么……
黛玉虽觉得她已经力持克制,然而,事实上,她却至少是沉思了好几次。
这让紫鹃等人越发觉得莫名,觉得黛玉失常——这么小小的一盒胭脂,难道有什么怪异之处?
而俩俩知道原因,除了越发的无奈之外,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但这一次,或者也不需要她来提醒黛玉了。
外面新被派到黛玉这儿来的二等丫鬟春纤用清脆的嗓子喊了一声,“琥珀姐姐来了?”
黛玉这才被喊醒。
然后她略觉奇怪。她才从贾母房中回来不久。琥珀怎么就找来了?
但当然没有把贾母身边的大丫鬟置之不理的道理。黛玉忙让俩俩先到一边站着,自己却也站了起来迎接琥珀道,“琥珀怎么来了?”
对黛玉的起身相迎。琥珀略有些诧异——这可是以往没有的待遇!
但她立刻就把这点儿诧异压在心底,笑道。“也不知是不是喜事。王夫人领着位柳夫人,将什么‘群芳宴’的帖子送来了,说是要请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宝姑娘一并参加呢。”
黛玉这才恍然。
恍然得有些苦笑。她早知道那次的王府之行会有后继,也知道这后继不用等太久。但因着俩俩带来的消息,一时间竟没想到这个。
琥珀继续笑道,“老太太说,姑娘和宝姑娘都是府中的客人。还是要问问你们的意见。故此让我请姑娘过去。”
黛玉想想,“柳夫人请的,是我、宝姐姐和二姐姐三妹妹四人?”
琥珀点了点头。
黛玉倒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