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在屋外呜呜地呼啸着,听起来好像一群狼在绝望的呜咽和哀嚎。强烈的风将窗框吹得“晃啷,晃啷”作响,每一次响都触动着自己敏感的神经。在这样风雪之夜,没有暖气的房间,寒冷得像冰窖一样。
抱着电暖炉子,刘洋一个劲儿地发抖。除了寒冷还因为恐惧和悲伤。
躲在这间废弃的旧楼里已经一个星期。还好在监狱里学过电工技术,他想办法为自己在这间窗户玻璃基本完整的房间里,偷接出旁边楼的电线来取暖。要不然,在没被吓死之前,他已经被冻死了。
他裹着被子,抱着电炉,一边发抖,一边痛哭流涕。流出来的鼻涕和眼泪得靠近暖炉才不会被很快冻结起来。母亲过世的消息,他一开机就收到哥哥的短信通知。没有遗言,没有遗书,她突然跳楼是因为自己吗?是自己作恶让她彻底失望?还是跟那个鬼有关?
就是这个鬼!这段时间东躲西藏,只为了躲她。起初在马路边看到她一闪而过的鬼影,然后是在厕所装设备要偷拍那些女生的时候。长长的头发,就站在那里盯着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偷拍女的发给那些网站得钱的活,就这么被断了财路。
后来听说杨广能住进精神病院里去了。他悄悄跑去看过,那家伙说的话,差点没当场把他吓尿。
“要死!要死!你们统统都要死!”
又指着他的后面,“她在你后面,全身都是血!”
之后她就在自己的周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再这么下去,自己也快被逼疯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跑出来弄死他,只好躲起来。已经换了一处地方。上次躲了十天,就被她找到,这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现。
这种提心吊胆的恐惧一直折磨着他,极度敏感,惊弓之鸟、垂死挣扎。
他把手机再次开机,想联系哥哥,不如回去帮手为母亲办丧事。即使他再坏,也要送自己妈妈最后一程。这是他前一秒钟的想法。后一秒,怕死的他,根本就不敢回家。在那个陈旧的家属院里,她出现得最多。现在他根本不敢逃出这个遭罪的“冰窖”。唯有安慰地想,躲在这里,人找不到他,鬼就不一定找到。
屏幕亮了,手机里只有一条未读短信。打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最亲的人死了,是不是很心痛?前提是你还有人的心!子不教,父之过,养出你这样的**,你妈难道没有责任?下午,她替你赎罪,用她的命来换你的命。不过很遗憾,我改主意了,不想遵守跟她的约定。所以,你也快死了!开心起来吧,我会送你去见你妈!”
刘洋大叫一声,把手机扔出被子。望着地上散了架的手机,他的惨叫,变成一种无奈的哀嚎。果然,是他连累的母亲。不过他不会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妈!你冲我来呀!”他绝望地嚎叫,继而怒吼。一瞬间,有那么一丝悔意悠然而生,然而只是一瞬间。残忍、冷酷、野兽的本性依然占领他的心智。
“**,出来,老子不怕你!出来呀。我是搞了你,你再出来,我还搞死你!”他跳出被子,站在屋子中间大吼大叫。
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扭头一看,在晃啷作响的窗外,有半截子脸正贴在窗玻璃上!
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那眼很熟悉。鼻梁以下被挡住,只有半边脸。头发很凌乱,同那时一样。
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诡异的笑,得意的笑。一种欣赏猎物的眼神,就这么盯着他。
刘洋忽然想起来,这是三楼!
他惨叫一声,刚才的勇气和愤怒一扫而空。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想死,不要!”
脸向上移动,露出坚挺的小鼻子和鲜红的嘴。嘴咧着,露出血红的牙齿,晃啷的窗户在响,北风在吼,很吵,他听不见她的笑声,默剧一般,只见到她笑得整个头颅都在颤抖。鲜血从牙齿缝隙中流出。
刘洋崩溃了,他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到被子里,捂着头,发抖地求饶。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找我!”
这时,在呼啸的北风中,他竟然听到了一个带着哭声的唱腔:
“英哥爹爹呀,咱的娘,三头碰死在草堂上,
我的娘啊,咱的娘碰死在草堂上。
现如今,少一口棺材还填着丧······
冤死的魂,枉死的鬼,求得包相爷要给奴家做个主呀!呀!”
他认得,这是流行在鲁南一带的民间小调,学名叫柳琴戏。它还有一个叫了好几百年的名字,叫拉魂腔。原先是道士们给死去人家做道场的时候唱的,拉出要离开身体的亡魂,让它在人间逗留多几天。
这调子唱得好慢,拖了了好几拍。唱词不知道唱的哪一出。咿咿呀呀,无比婉转凄凉,呜呜咽咽,幽怨绵长,长长的低音尾调,在风雪的深夜,听来毛骨悚然至极。
“你这丧了天良的,将我害呀,
风雪天,逼得我们娘儿俩无处藏啊,
好恨,好怨,唯求包相爷替奴家做呀做个主,杀了你这天杀的呀!”
刘洋原本僵硬的四肢,已经吓得动弹不得。心脏快停止跳动,身体里每一根神经像绷得紧紧的琴弦随着那歌声在震颤。恐惧和寒冷产生的波动,似不断涌起的海浪,一波一波流遍饱受折磨的*。
能听见自己血液哗哗的流淌声,这声响和那歌声一起,冲击着脑袋上最薄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