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一个大疙瘩,小男孩跳起来。她感觉到了他的疼痛。
回到家里,站在小木桌上,她看见小男孩拿出一根缝衣针,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将脸上的蜂刺挑出。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笨拙,笨拙得让她的心里很难受。
一丝丝鲜血,从那些伤口里流出。他把脓血挤出,再拿出一片白色的小药片,用小刀刮下细细的粉末,一点一点地铺在伤口上。
原本仇恨的心竟然没有那么恨了。内疚和伤心。小精灵开始动摇,她不再那么强烈地想弄死他。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帮助他治疗伤口。因为精灵的眼泪和鲜血对人类的伤口有着神奇的功效。但是她又忍住了。
面对这个曾给予她巨大伤害的小男孩,她还不想轻易原谅。对他的仇恨,不应该就这样消失。要知道,一直以来,支撑她练习站立起来,支撑她坚持活下去的就是对他的仇恨和报复。
小精灵默默地坐在小木桌上,望着桌上的蜂巢,沉默着,斗争着,纠结着。
奶奶回来,看见小男孩的模样吓坏了,又是醋又是菜油地往上面抹。嘴里还絮絮叨叨地教训他。小男孩不在乎,他的心里是甜的,跟蜂巢里的蜜一样甜。今天,他听到她关切地问,“你还疼吗?”好温柔的声音,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么充满温暖和关怀的声音。连许久不见的妈妈也不曾对他这么温柔。
当小男孩的红肿都消去的时候,他决定再次去找蜂巢。
“你不要再去了,那么大的蜂巢,我可以吃上一整年。不用了。”她不想他去。不想他再为她做什么,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下不了手。
小男孩却执拗地摇摇头。为了她的关心和体贴,为了能给她多囤积一些蜜,他还要再去帮她找蜂巢。不过这一次不能再带上她。
“我会很快回来。马蜂危险,你呆在这里,万一奶奶中途回来,你就藏到桌下面的抽屉里去。”他的声音粗厚有力。
这是小精灵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她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在屋里等待起来。
等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何,心里逐渐变得不安,烦躁不已。无法躺下睡觉,走来走去,更焦躁。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里游荡,她好像听见了一种渐渐减弱的呼唤声,这声音像极了那个小男孩,有点粗。
自己怎么会担心起仇人来了?她有点生气。可小精灵原本是善良的。想起,他为她摘下来挡雨的叶子,想起,他带着她上路快活的神情。还有那用许多肿包换来的蜂蜜。
倔强的仇恨彻底在心中瓦解!
那些马蜂这么厉害,他不可能次次都好运。要去帮他。小精灵想着,跳下桌子走了出去。
这一次,她深深的感受无法飞翔的痛苦。在地上怎么跑都很慢。自己又小,怎么办?
一向聪明的她很快就想到出一个办法。她爬上矮灌木,站在它们的枝头上,用力一跳,树枝弹起来,惯性将她弹得老远。还有一半翅膀,她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稳稳地落在另一个矮灌木的枝头上。
紧接着再来一个弹跳,跳到下一个灌木上。这种方式,要比走路快得多。相信她一定能很快追上他。
此时的小男孩绕着林间的山路走,他想去另一边找蜂巢。
前方走来一个男人。穿着土黄色夹克,背有些驼,弓着肩头,叼着一根烟,头发很脏,看起来不像这山里的人。
几个月前奶奶曾告诉过他,说后山那边有孩子被人贩子拐走,叫他见到陌生人不要搭理。
小男孩警惕起来,可在这狭窄的山道上,无法回避,只能不要理睬。
他径直走过那男人的身边。
“哎,小孩,”男人突然叫住他。
他站住了,但没有回头。
“你这是去哪儿?”
他不说话,转身又要走。
那男人一个箭步把拉住他,“问你呢?你们家大人呢?”
男人的手很有劲,他挣脱不了。仍然不搭话。
夹克男一双贼眼邪恶地四下看看,他确认,这个小男孩应该是一个人出来的。
现在这样的村户很多,年轻人全去外面打工,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小孩。老人没有用,小孩倒是有用。女孩一万到三万,男孩八万到十万。无本生意,却能数万利。先前干过两次,已尝到甜头。这类小孩还最好下手,不像城市里,丢个孩子,父母懂得上网求助,照片发得满天飞,几下就被公安找到了。
再难走的山路,也挡不住他的财路。
“瞧,叔叔有好东西,你要不要看。”夹克男拿出一个手掌游戏机,按开后,有好听的音乐和能动的娃娃。
小男孩瞟了一眼,扭头不理,他不喜欢,什么声音都没有她的声音好听,什么动画娃娃都没有活生生的她可爱。
“怎么样,喜欢吗?叔叔这个可是从美国进口的玩具,美国你知道吗?”
不要听,他想走。
“哎,你这小孩,怎么不理人呀。叔叔还有好吃的糖,跟叔叔走,带你去看看,全都是你的。”
小男孩可不是那么好哄的。感觉到男人抓住他胳膊的力道变小了,他猛地挣扎两下,甩开那手。撒腿就跑。这人不是好人。
“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