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坐在地上的宋怀,时不时便能听见外面沈千昭和沈千暮的交谈声,伴随着一声一声轻灵的笑声。
他微微叹气,似乎,只要在沈千昭殿中用膳,便一定会有人来。
上次是容妃娘娘,这次是太子殿下。
下次...
宋怀及时停止了猜测,收敛回心绪。
这一顿晚膳,一吃,便是半个时辰,沈千暮临走前,沈千昭将早已备好的药浴包,以及一瓶用灵露调好的药汁,一起给了沈千暮,并叮嘱道,
“这是一次的量,每七日需要泡一次,哥哥今夜便可用,七日后,我再给哥哥送新的去。”
沈千暮垂眸看着手中的药包,他上次便想问,“昭昭,你何时竟会医术了?”
他似乎不曾听过父皇提及有为沈千昭请过什么医术老师,她是何时学会医术的?
沈千昭一愣,倏尔笑笑,“谈不上医术,就只是一些调理身子的法子,都是我钻研古书时学来的,哥哥放心用。”
总不能说,是我当鬼的时候和一只怨死的孤魂野鬼学来的医术吧?
沈千暮隐隐觉得奇怪,到底也是信了,不管如何,妹妹总是为自己好的。
便只是那药膳,便已是耗费了她许多的心力。
“昭昭,辛苦你了,有你这个妹妹,哥哥真的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沈千暮真诚的同沈千昭,一字一句说出口。
沈千昭愣愣的看着沈千暮,这是她第二次见沈千暮这么认真的同自己这样子说话。
第一次,是上辈子,和他的最后一面...
沈千昭眼眶一热,红红的,顿时眼里有酸意,生怕在沈千暮眼前掉眼泪,她推着沈千暮,就往外头走去,“好啦,你快些回去沐浴,用上这药包。”
“只要哥哥你平安健康,我怎么样,都是值得的,并不觉得辛苦。”
沈千暮心中,涌过一丝暖流,他轻轻的拍了拍沈千昭肩膀,“早些歇息,哥哥回去了。”
沈千昭点点头,“嗯,哥哥路上小心。”
回到寝殿,沈千昭蹲在地上,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酸涩的眼眶与心中的心酸疼意再忍不住,翻涌了起来,在这一瞬间爆发。
眼泪打湿了袖口与罗裙。
宋怀再感受不到沈千暮的气息后,这才缓步走了出来,行至沈千昭跟前,见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他单膝跪在地上,轻喊了一声,“殿下?”
沈千昭身子一僵,抬起脑袋,望向宋怀。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蓄满了泪水,两行清泪早已挂满脸颊,眼眶红通通,像兔子似的惹人怜。
这样的一幕措不及防撞进宋怀眼中,刺痛了他的双眸,他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中,心中却觉得这般不妥,便又准备收回去...
沈千昭却就着他伸出的手,一下子扑进他怀中,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他精瘦的腰间,泣不成声,“宋怀...”
“宋怀...”
一声一声,悲戚,引得他心中泛起丝丝疼意。
沈千昭想起上辈子好多的事,宋怀死了,谢临死了,沈千暮死了,父皇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就只有她,孤伶伶的留在看守森严的皇宫中。
明明是她的家,却再也不是她的家。
只有她一个人。
本以为死亡是种解脱,以为至少死了,还可以见到那些活着的时候再见不到的人。
可就是那么漫长的几千年,什么怨死的鬼,惨死的鬼,就连神明,她都曾见过,可为什么,只有他们,她却不得见。
活着是一个人,死了,依旧是一只鬼,本以为生不如死,却不知,死了,又是另外一种孤寂的折磨。
千年来的委屈与孤寂,在这一刻,情绪溃不成军。
沈千昭紧紧的抱着眼前的人,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贪恋着这份能让自己情绪平稳从而感到安心的气息。
“宋怀...”
一声,一声,又一声。
她什么也做,便只是不停的重复的喊。
宋怀原本悬在半空的手,认命的轻轻拍了拍沈千昭后背,他不知姑娘家哭起来,该如何去哄,如何去劝,只能是本能的去拍拍她的后背,给予一丝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的安慰。
沈千昭的嗓音轻颤,几声“宋怀”,像是道尽了千年来的孤寂与心酸。
宋怀听着,心中不是滋味,隐隐觉得难受,心中堵得厉害。
是太子殿下训斥她了吗?
还是受了其他什么委屈。
他不知道,也想不明明白,明明方才还是好好的。
不知哭了多久,沈千昭嗓音都嘶哑了,没了力气,昏昏沉沉的在宋怀怀中昏睡了过去。
脸颊湿漉漉的,泪水都沾湿了宋怀肩膀处的衣料。
听见怀中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宋怀这才将沈千昭轻轻的打横抱了起来,朝殿中走去,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在床上躺好,捻好了被子盖在她身上。
却未急着离开,反而跪坐在床边,伸手取下她发间的珠钗放到一旁。
床上的人,哭得两只眼睛都红肿了起来,脸颊挂着有些憋着气引发的红晕,还未散去。
明明不该如此,可宋怀的心,却异常的飞快跳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手背停在沈千昭白软透红的脸颊边,却未料,睡梦中的沈千昭脸颊触碰到凉意,便下意识蹭了蹭去追寻这抹凉意...
宋怀唇边扬起淡淡的笑,由心而发的笑意,柔光在双眸中蔓延开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