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芽提前一个小时出了门。
收购站所在的城西离轧钢厂有三里路,算是郊区了。
等谢兰芽到的时候,发现收购站门已经开了。
收购站是一个大院子,外头的墙上还留着以前的一些标语:“倾家荡产大搞钢铁”,“无煤也炼焦,无焦也炼铁”什么的,陈旧而有时代感,
院子里堆着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旁边两三间小屋,应该算是办公室了。
一个穿蓝卡其布的男人蹲在其中一间小屋门口刷牙,络腮胡子上挂满了白色泡泡。
谢兰芽走过去打招呼:“大叔,之前孟征是不是在这里工作的?”
络腮胡子男人抬头看看她,不出声,然后就是“哗哗哗”的洗牙刷和水杯。
谢兰芽也不着急,只管在旁边站着。
等那个络腮胡子男人把所有事情做好了,才鼻子里出了一声:“嗯。”
这是回答她之前的话?
她还以为像聊扣扣似的,对方掉线了呢!
谢兰芽只能跟着这种聊天节奏:
“我是来顶他岗位的。我叫谢兰芽。他今天先去原岗位报道,我得等他先办好了手续,我才能去办,回头我再把介绍信拿来。”
络腮胡子就举着刷牙缸子,上上下下看了谢兰芽最起码一分钟,依然只“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这位倒是和何遇有得一拼啊!
谢兰芽心里吐槽着,只管跟了进去。
屋里有三张木制的写字桌,不同款式不同高度不同颜色,看起来是捡的破烂之一。
络腮胡子指指最里边的一张黑桌子:“那儿。”
谢兰芽眨巴眨巴眼睛。
这样的人,能少很多无谓的是非。
不然像她这种平白跑来顶班的,换了别的人,不知道要废多少口舌,可在这个络腮胡子这儿,就一两个字解决了。
话少的人就是好啊。
何遇是哑巴,一定更好!
谢兰芽挺高兴的,只管去那张黑桌子边坐了,正想把桌子上的东西清理一下,有人进来了。
一个戴着厚底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边擦汗一边向她走来:“你,你好,谢,谢同志吧?我,是,孟征,我,来,跟你,说,说一声,谢谢。”
谢兰芽:“……”
这收购站呆久了,会不会是都不能说话啊?
怎么这些人不是沉默寡言的,就是结巴呢?
谢兰芽不由自主的放慢自己语速:“哦,孟同志您好,不客气的,贾阿姨也帮我很多呢!您是特意过来的吗?”
“嗯。”
孟征点着头,把一封介绍信和两个钥匙递给谢兰芽:“门的,抽,抽屉的。介绍信,我老婆说,厂长给的。”
太好了。
贾阿姨真是上道。
谢兰芽收了介绍信:“谢谢您了孟同志。那我是不是不需要去厂里了?”
“不……要的。”
孟征说“不”字特别不容易,手直摇了好几下才说出来,这使他脸涨得通红:“下午,去,办手续,能领到,下个月的粮,油本,我老婆要我告诉你。”
只有说“我老婆”几个字,孟征是最溜的。
看来这男人非常的依赖贾阿姨啊。
谢兰芽看着孟征说到老婆时眼里的光芒,都要被感动了:“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孟同志,也特别谢谢你老婆。”
孟征就笑了。
他擦了擦汗,指指门外:“朱平。住,这儿。还有,韩大刚,站,站长,都好。”
谢兰芽懂了:“嗯,我明白了,这里有两个人,外面的朱平晚上住在这儿看管东西的,还有一个姓叫韩大刚,还没来,但他们都是好人,不会欺负我的。谢谢孟同志来提醒我。”
孟征笑容便扩得很大,点点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