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感知苏天雅当时的感受,却清楚感觉到她抓着钥匙的手在颤抖着,突然,心里有了一丝触动,是啊,对于苏天雅来说,这扇于我而言是那么熟悉的门,相对于她,却是那么的陌生,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是住在这里面的人,本来应该是她的父母。
我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心跳很沉重,一下一下,好像有一记重锤敲在心头一般。
苏天雅犹豫了很久,以至于爸妈好像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到来一般,房门突然被毫无预兆地打开了,爸爸正站在门口,看到苏天雅之后,爸爸愣了一下,马上笑道:“我就说觉得不对劲儿,总感觉门口有人似的,你这孩子真是的,回家了不进门,站在门口发呆干嘛?”
说着,爸爸那双宽厚的大手已经握住了苏天雅的手。
我对那双手非常熟悉,那双手曾经无数次在我小时候紧紧攥着我,那是一双常年伏案书写的手,因为经常拿粉笔,所以一年四季经常会脱皮,显得有些粗糙,但却正因为这样,让人感到格外的踏实和有力。
苏天雅被那双手握住的瞬间,我明显看到苏天雅的手试图挣脱了一下,她不习惯这样的感觉,但是虽然非常别扭,她却还是任由那双手拉着自己。
爸爸从鞋架上抽出了拖鞋,放在苏天雅的面前,她犹豫了一下,换上拖鞋,然后拎起了自己的鞋子,显然不知道该放在鞋架的哪个位置,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
爸爸显然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儿,一只手接过了苏天雅手中的鞋子放在鞋架上,另一只手则摸了摸她的脑门儿,打趣道:“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发呆呢?”
“肯定是太久没有回家了,”正说话的时候,妈妈已经端着一盆肉馅儿出现在客厅里,她的手上还沾着油面和菜叶,头发挽在脑海后面,依旧是那一脸温婉的样子,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有些自责地埋怨道:“都怪我们,最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陪你。”
苏天雅微微点了点头,好像不知道如何回答似的,她有些局促拘谨,好像个客人一样,任由爸爸接过了她肩头的背包,指着卧室道:“先去歇会儿,路上肯定累了吧?你妈今天包你最爱吃的猪肉荠菜馄饨,你先去睡会儿,煮好了我就喊你起来。”
“好……”
苏天雅低头回答了一声,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毕竟是我的身体,所有声音我都了解,我从这声音里听到了即将哭出来的哽咽,就看到苏天雅赶在眼泪掉落下来之前,迅速进了房间里。
关上房门后,苏天雅靠在房门上,擦了把眼泪,她没有和我交流,我也默默地没有作声,在这样的时刻,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但是我似乎能够察觉到苏天雅的心情,隐约感觉到她似乎是有些后悔了。
有些东西,如果注定了是无法得到的,不如就干脆永远不要去触碰最好。
将眼泪擦干后,苏天雅环视着整个房间。
这里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住着的房间,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了,房间里到处都留着我生活过的痕迹,墙边的书架上摆着我最喜欢的读物,一层一层分门别类排列整齐,从书架就能看出我成长的轨迹,童话书,故事书,爱情业书,仿佛是我人生行进的步伐一般。
旁边的柜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玩偶,它们都有特殊的含义,有些是生日礼物,有些是优异的考试成绩换来的奖励,还有体育比赛的奖品,苏天雅拿起了一个玩偶,用生疏的手势缓缓抚摸着玩偶,她的手指僵硬姿势怪异,好像从来没有抚摸过如此柔软的东西一般。
在此之前,苏天雅一直活在寒烨的控制之中,在那座老家的祠堂里面,那里的一切都是硬邦邦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就连面前的床铺,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苏天雅摸了摸我的床,床单被套是我用大学第一个学期的暑期打工赚来的钱买的,紫色的床单上印着白色的花卉图案,那张床很柔软,伴随我多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在这张床上躺一下,仿佛所有烦心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苏天雅没有说话,默默地爬上了床,她平躺在床上,任由身体往海棉床垫里沉下去,似乎是要沉到海底一般。
“你从小到大,就是在这里生活的?”
苏天雅在心里这样对我问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是,还是不是?后者肯定是撒谎,但是前者,听起来却是那样的残忍。
如果按照苏天雅的说法来说,是我抢占了她的身体,顺带的,抢占了本来应该属于她的生活,我将她取而代之,享用着她本应该拥有的一切,而她则在冰冷的祠堂里,度过了漫长而暗无天日的二十年。
苏天雅似乎只是想发问,并不在意我的答案,她的眼泪缓缓地顺着眼角滑落,跌落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我没有去安慰她,苏天雅的时间并不多,她能使用这个身体的时间有限,而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我想我应该将时间交给她,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用喋喋不休的道歉和忏悔来占用她为数不多的时间。
苏天雅闭着眼睛,就像个睡美人一样,我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而且似乎越来越快,眼泪也不停地从眼角滑落着,那代表着委屈,代表着不甘,却也代表着无计可施。
差不多躺了一个小时左右,天已经黑下来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