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新年前的一个星期郁莱的母亲准备办出院手续了。医院里竟也有了几分喜气,这些天除了白阿姨和沐柠的妈妈,跑来探望的人还不少,有的是他们往日的朋友,有的就不明身份了。郁莱妈妈的床铺边放满了花篮和水果,她平静地坐在床上,听着周身的人闲话家常,只是慈祥地笑着,看上去几分憔悴。沐柠的爸爸近来打了不少电话来问候,也陆续打钱过来,他说人看好了就行,多花些钱不要紧。沐柠只听见郁莱的爸爸在电话这头一个劲地说谢谢,想起放假前在年级办公室郁莱姐说的那番话,心里不是滋味。关于郁莱姐家庭的一切,她一向了解不多,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们,但只要郁莱姐高兴就好,她不愿让自己知道的,她就不多问。
这天在医院的走廊上,郁莱姐站在她身后。跟她说,“沐柠,其实这些天来都亏了你们家,我知道这么多天以来你们的日子也过得很拮据,我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沐柠愣在原地,不知脸上该作何表情。这样的话听起来客套体面,但却没有了过去的随意自然,是因为她们的友情染上了一层金钱的味道吗,还是就因为她们家庭背景的差异就不能像从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做朋友,那她们从前说过的友情万岁难道都只是说说而已吗?这一刻她才悲哀地感觉到有些时候自己真的太天真,但她心里的声音一直告诉她,她真的不希望她和郁莱姐的友情变质。
沐柠扯动面部肌肉辛苦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窗外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也许要下雪吧。果然,到了夜里,又一场大雪浩浩荡荡地覆盖了y城每一条大街小巷。
郁莱的妈妈出院的这一天,天空下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离新年很近了,街上多少有点喜庆的氛围。路上的行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用围巾把自己包的只露出眼睛,只一张嘴偏喷出一口雾气,骑车子的人夹在鼻子上的眼睛也因为戴的口罩而变得模糊,路边的店铺里放着喜迎新春的歌曲和促销降价的广告,里面挤满了热火朝天购买新衣和年货的市民。还有好像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样抱着一扎糖葫芦站在接头叫卖的人,骑着自行车卖热乎乎的水煮玉米的人,锅盖掀起来,温暖的蒸汽裹挟这玉米淳朴的香味席卷而来。年味十足。
就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沐柠也从郁莱口中听到一个好消息。郁莱的爸爸妈妈准备重新在一起,也就是复婚,真正做一家人。沐柠着实为了这个消息兴奋了好一会儿,甚至比郁莱自己还要开心,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激动还是因为郁莱姐愿意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而激动。和郁莱姐去医院接郁莱的妈妈的时候,她比谁都积极,即上前去亲昵地扶住阿姨的一只胳膊,一路走一路想,这件事终于可以雨过天晴了,剩下的就是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风平浪静的幸福人生了。也许就从这一年开始,摆脱了所有不该属于高中生的烦恼,她和郁莱姐就能像从前一样,友谊比铁硬了。
正当沐柠挽着郁莱的妈妈笑意盈盈地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遮住额头的发丝,帅气的侧脸,冰冷的眸子,颓废的站姿……她似乎看尽了年北冀,不,她确信她看见了年北冀。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会是巧合吗?在她的脚踏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刹那沐柠的脑海里闪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