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鹏却另有担心:“您的身子……”
卓颂渊神情淡然:“早间不怎么好,已然无事了。人到了燕国之后有何消息?”
“这老狐狸病急乱投医起来,真是引人发噱,居然请我们半仙替他求子,真拿杨半仙当观世音使啊。”
此前皇叔料得不错,燕皇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儿子,一年间求子庙都盖了数间,现在这个举世追捧的通灵半仙就在雁门,他岂怎能放过此等良机?他正苦于无门可以认识这位半仙,结果刚回国的秃驴声称可以引荐,燕皇大喜过望,事便这么成了。
“杨半仙怎么应对的?”
薛云鹏很得意:“杨天命离京之时臣专门提点过他,他晓得此中厉害。这小子很聪明,求子的事情他知道没法正面应付,却回头就替燕皇算了一卦,燕皇听后欢喜无边。”
卓颂渊满意笑了:“云鹏果然懂得人尽其用。”
杨半仙告诉燕皇的是:不出半年,陛下的后宫,必怀皇嗣。
然而他只说了皇嗣到来的大致时间,却未指明究竟是由哪位贵人怀上的。当时燕皇也曾追问,杨半仙面朝东方,只神神秘秘竖了一根食指。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杨半仙这一卦,在燕国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后宫忙得团团转,争相邀宠,生怕皇嗣之花落入别家。
“后宫争宠,燕皇疲于应付,更得疲于日夜造人,想必无暇再搞那些暗杀之举,至少您的小太子这里足可松口气了。”
卓颂渊颇忧心:“不可掉以轻心。”
薛云鹏笑劝:“好的好的,不轻心。臣还听闻,这老狐狸的女儿亦是作男儿养大,只是此女与您小太子性子恰恰相反,暴躁刚烈,权欲熏心,很得燕皇欢心,此番若添皇嗣,不知这位公主殿下又作何想……拭目以待。”
卓颂渊明了其意,欣慰道了声:“此事云鹏多多费心。”
薛云鹏望望他的面色:“气色这般灰,小太子一天不曾来过?不若臣去接了人来陪陪王爷?”
“不可。”
薛云鹏只道上回在北寺山,这对小鸳鸯大约莫是有了神一般的进展,他一向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得空一过问,王爷竟是踟蹰不前的样子。他很替此二人着急:“您道这样将门死死关了,便能拒人千里?臣斗胆问问,您的心门呢?”
病痛是可怕的东西,它能夺走期待,亦可消磨意志。卓颂渊此刻心如死灰:“将死之人……”
薛云鹏心中难受不已:“犟得和牛一样。既是将死之人,您晚上还约我同去陈国公府作甚?当在府上坐安天命才是。”
卓颂渊并不理他奚落,竟起了身:“你不提我倒忘了,时辰不早,走罢。”
薛云鹏瞠目结舌:“不是将死之人了?”
卓颂渊人已然出了书斋,催促道:“快点。”
岳麒麟眼巴巴望着王府的门打开了,骑马出来的却是两人,出门取道另一条路走了,往的并非大理寺方向。薛大人后面那个锦袍之人不是皇叔又是谁?
身子欠佳不让她看,却锦衣夜行,盛装出门,这是要去哪里花天酒地?麒麟打马跟了两步,夜骢仿佛认主,不松不紧沿了皇叔行马的道,一径尾随。
到了地方,黑暗里岳麒麟勉力定睛看了个仔细,陈国公府?
陈国公这个名字一定在哪里听过的,她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的呢?
隋喻幽幽道了句:“殿下过去喜欢什么东西,从不踌躇,一派天经地义的样子,不若现在这般委屈求全。”
岳麒麟面上有些烫,死命掉转了马头:“回府回府,隋将军一饿就爱胡言乱语,打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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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颂渊次晨再见岳麒麟,她偷眼看他,觉得皇叔面色尚有些苍白。
而她因为知了一些内情,竟是不敢造次嘘寒问暖。况且明明瞧见他前夜还出去玩过一遭,料得也无大事,倒是闭门不肯见她这回事,让岳麒麟心中很有些不忿。上车便只同皇叔招呼了一声,再不肯发一言。
皇叔昨夜之事谈得顺遂,心情甚好,还当小孩子昨日没有骑成马心下不愉,轻声哄道:“昨日我的确染了些风寒,在府上昏睡一天,今日已然好了,下午早些出宫,我们走一趟马场可好?”
岳麒麟却是真的忧心皇叔病情,皱着鼻子劝:“您还是多歇着点罢。”
皇叔只道小孩闹小脾气,温声道:“已经无事了,去罢,马场今日来了一批大宛驹,是谁总说不愿夺我所爱的?你占了我的夜骢,难道不该替我相一匹新马?”
岳麒麟一听有良驹可看,旁的事情一气抛诸脑后,十分爽快:“好的!”
皇叔又道:“不过下午恐怕得让无尘单独送你去马场,我与薛大人另有要务,办完径直去马场会你。”
麒麟欣然点头:“身体要紧,您记得一路骑得慢点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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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薛云鹏来宫里等皇叔一道走,这厮是抱着一堆案卷袋来的。
岳麒麟想事不看路,迎面同薛大人撞了个满怀,薛云鹏的案卷袋翻了一地。其中有一个纸袋子里震出来一地的小画片。
薛云鹏看那一地的小画片竟是呆了,低头边捡边埋怨:“老太太当真是打算弄死我……”
岳麒麟也帮着一道捡,那些小画片攒一块儿总有一摞那么多,净是些美人儿小像。论扮相,看上去倒都是些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