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暖阁之内所设,算是个太后邀请的小型家宴,另有些外眷赴邀。故而燕太子身患隐疾之事,一夜之间便在坊间流传开了。
坊间对这种事情的喜好程度,并非岳麒麟所能想见。
大家纷纷揣测:“这样的话,摄政王岂不很亏?”
也有人自以为懂行:“他怎么会亏?燕太子那么一个小萝卜,摄政王堂堂八尺男儿,摄政王自然是在……上的。”
便有人恍然道:“那小萝卜真的好可怜,得了病还得委屈承欢,巴结个靠山还真不易呢,摄政王也不知怜香……”
更有人理解道:“许是摄政王久旷,贪图人家小孩子新鲜水嫩,便不懂把持了罢。”
大多人便信以为真:“正是这么个道理。”
无非不厌其烦,搜罗了这些坊间闲话,再来报与太皇太后。这小子也不知道稍作删节,当真是一字不落地从头禀告到尾,王公公在旁咳嗽,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红,无非仍不自知。
太皇太后愈听眉头蹙得愈紧,听完长叹:“这么说,真的是小四欺侮了人家,我就知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我还以为……”是岳麒麟贪图小四色相呢,原来是倒着的。
她思前想后,依然十分不快:“世间有这么粉红水嫩的萝卜么?”继而抹泪,“太可怜了,这才刚刚长成的小水苗儿,居然……”病了,还被她小儿子给掐了。
无非探问:“太皇太后预备怎么办?要不要……让雍太医过去替燕太子瞧一瞧?”
太皇太后摆手,唤来王公公近前:“燕国名医云集,先燕皇那般宠孩子都没治愈的顽症,估计难治。还是不要找那个老庸医过去堵孩子的心了罢。去取些哀家平常吃的金丝燕盏和鹿胎丸一并给燕太子送去。”
无非又有意见:“太后,鹿胎丸还是镇北将军献给您的,人家燕国太子,怎能没有那东西?况且,那燕窝是养颜的,鹿胎丸是暖宫的……送给那孩子真的合适?”
太皇太后面色不好:“那个可怜孩子,不送他这个,难道送他虎鞭鹿鞭?这不是要了人孩子的命么?唯独这两样东西也算无关痛痒,哀家吃着甚是温和调顺,小孩子吃了也当无碍,既是先天不调,能这么养着就很不错啦。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燕太子有没有的是他的事,哀家给他送,是哀家的心意。这事说起来,终究是我们家亏欠了人家……”
王公公觉得很有道理:“您说得甚是。”转头着手去办了。
无非又问:“那王爷的亲事……”
太皇太后嘱咐:“着鸿胪寺小心悠着点儿办,不必太过大张旗鼓,尽量避着点儿燕太子,不要让那孩子太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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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自上到下传得飞快,只过了三日,连喜望去附近买煎饼,煎饼铺的老板认得他是质子府的管事,也会拉着他窃问:“你家太子患的是何疾?能不能有后啊?”
处于流言中心的二位事主倒尚且从容,反正谁也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
卓颂渊因为另有打算,反嘱咐麒麟:“这个隐疾来得甚妙,看来还得委屈你背上一阵子。”
岳麒麟除了怕被人抓着刨根究底,别的倒也无甚担忧,她也不知道得个莫名其妙的病症哪里就妙了,只觉得十分好笑:“我背着倒无甚委屈,如今我这也不是什么隐疾,成明疾了。”
卓颂渊只是逗她:“听话,我又不会嫌弃的。”
麒麟忿忿睨他:“哼哼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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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之初的一个午后,卓成义依例又得去主持祭宗祠,陪着皇叔在宁远阁批阅折子的唯麒麟一人。
平常卓成义在的时候,岳麒麟只敢将手悄悄探到桌底下,抓到皇叔的手,便探在他的手心里挠痒痒打圈圈,甚或还往里头划字,诸如“小坏蛋”之类,把平常不敢挂口上的字句全往皇叔手心里挠,直挠得他心痒难抑,却只敢悄无声息去捉她的手。她却嗖一下抽开了手,还一脸的若无其事,气人之至。
被惹的人恼意丛生,口气也变得不甚好。
小肉包大致有些觉察,装作无知无邪道:“朕困得不行,皇叔,朕得让赵公公为朕洗个脸清醒清醒,去去便回哦。”说完滚圆的身子开溜片刻,卓颂渊自然无什么理由能不答应。
岳麒麟本来不是什么规矩人,这天小皇上干脆不在,她自然时不时要去扰皇叔一扰。卓颂渊无法,又很贪恋她的嬉弄,只得命无念无尘二人在书斋之外守着,闲人免入。
他是这么吩咐的:“除非薛大人有何要务急禀,旁的人一概先拦了。”他只当薛云鹏不会来,就算来,正常的通传程序还是要等的。
好端端,皇叔就这么给自己挖了个坑。
故而薛云鹏旁若无人兴冲冲闯进来的时候,麒麟正用嘴衔了一块小杏仁饼去喂皇叔,卓颂渊头也不抬奋笔疾书,却略略张口欲接,反遭她逗了一逗,晃开不肯给他,顽皮地自己吞了。
卓颂渊仍未抬头,嘴上斥道:“还不乖乖坐下把我写的读完。”
岳麒麟灰溜溜坐下抱起一本折子读,卓颂渊仍俯首书写,口中语气稍带嗔怨:“小滑头,被你一闹,我反倒真的饿了。”
麒麟瞥他一眼,撂下折子,乖乖巧巧又去取饼,却闻门前清嗓子的声音:“王爷欺侮隐疾小太子真是欺侮出圈了。一会儿要人坐下读您的墨宝,一会儿又要人家喂食,究竟是要怎样您倒是给条明路啊。”
岳麒麟尚叼着那块饼,骤然间嘴都不会动了。
卓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