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推开窗户,站在高楼之上可以远远的俯瞰到这个皇宫的一些角落。落玉斋的地势较偏,这半年多来几乎无人踏访,她忽然笑了一下,想着即便这落玉斋处在乾清宫那样的好地头上,恐怕也不会有人造访的。司马原叛变,这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情偏偏比她想象之中的要来的迅猛,也难怪,她身处闺阁,又岂能知晓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瞬息万变,也许他早已到了穷途末路不得不反的地步了。
只是……她忽的攥紧手心,纵使知晓,到底意难平,她到底还是被又一次的抛弃了,连同他们共同的孩子,是什么样的绝情,又是什么样的狠心能够让他放下待产的妻儿远遁出逃了,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落到太后手里会又如何的下场。
“嘶!”手心一痛,她松开手,摊开来看,掌心已渗出血来,她忽然就不恨了,到底他是有苦衷的,他若留在京中,也许她会比现在的境遇还要凄惨,一家老小抱团的被斩首示众还不如现在的日子,偶尔还能见着儿子,想到儿子心中又止不住的柔软起来,以为是早产必定是分外的孱弱,谁知竟能养得那样的白白胖胖,太后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每隔半月便让人送来与她团聚,她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再有三日便又可以相见了,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得雀跃起来。
廊下有两个宫女在聊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竟忍不住嬉笑出声,她心中高兴,一时间竟然侧耳细细去听。
那声音本来不高,加之她离得远了,本来是如何也听不清的,她试了几次,正待无趣,准备关窗,猛的来了一阵风,将他们的话传了过了。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便有人拉了自己离了窗户,又有人塞了一个暖炉进手,窗户被关上了,身上被裹上了厚厚的披风,可是她尤是觉得寒冷,那股子的冷气一直从骨头里从心里不停地不停地渗了出来。
良久她被扶上了床,盖上了厚厚的棉被,床幔也被放了下来,她听到帘外月胧低低的吩咐要去请个太医,说她这个神色不对,想是邪风入体的症状。
因关了门窗,房间里显得有些昏暗,沉鱼轻轻的掀开罗帐的一角正看到对床的窗户,那方方正正雕刻成一个一个又一个细小格子的窗扉多么的像格成的一间间牢笼。
她心里面想着,厌烦的放下罗帐,黑暗再一次笼罩过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床顶,终于忆起那宫娥的话,她说“国安将军大胜回朝,太后为其指婚,真真是风光无限”她还说……沉鱼闭上眼,使劲的攥紧手中的被,她说“靖王被国安将军刺中一剑,如今恐怕凶多极少!”
下午的时候太医方才姗姗来迟,照例询问了一下饮食起居,也未诊脉便胡乱开了一个房子,月胧拿了方子,眉心几不可闻的轻皱了一下,方才笑道“劳烦大人了!”她折了方子放进袖中又道“奴婢送大人出去吧!”
沉鱼躺着床上,过了一会听到房门关好的声响方才起身,屋子里有一股湿气,她推开窗户才知道外面竟是下着雨的,春日多烟雨,那薄薄细细的雨丝像细白的盐密密麻麻的撒在翠绿的嫩柳之上,多么的像家乡的烟雨啊!
她伸出手,那雨丝温柔的打在手心,丝丝的凉,她猛然收了手,整个人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夫人!”突然一声尖叫声,接着人已被拉进房内。
衣服并没有湿多少,月胧却紧张的不行,又是叫人打水又是拥被子的,直到将沉鱼整个人都捂的暖融融的方才罢休。
沉鱼端着热茶,房间的门开着,隔着一道珠帘看到月胧正蹲在外间煎药。她手中的杯子在指间轻轻转了一圈,心中忽的一松,太后既还留着自己,司马原必定无恙,即便败了一场半场的战斗,与大局应是无碍的,他那般的工于心计怎会轻易兵败,何况……她攥紧手中的杯子,他绝对不能兵败,他的失败将搭上自己与儿子的命,想到儿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失败的,绝对不行!
月胧来端药进来的时候,见沉鱼正坐在梳妆镜前,昏黄的镜面倒映出模糊的面孔,隐约的觉得这位叛王妃今天有什么不同,正要细细打量,猛然间却见沉鱼回头,分明的还是那个沉默安静的女人,可是气质上……她愣了愣,分明带了股杀伐之气……杀伐么?她皱了皱眉,为什么自己会联想到这么血腥的词语了?
月胧再抬首时,沉鱼已梳好了头,松松的绾了一个发髻,脂粉未饰,耳上带了一对蓝珠耳环,一丝碎发从耳边垂下,端的明眸皓齿温婉动人。
“夫人,药熬好了!”月胧唤沉鱼夫人,司马原原是王爷,众人自然唤沉鱼娘娘,只是司马原起义造反,皇室自然不会再承认这个王爷,想当然的若再唤沉鱼娘娘多少有些讽刺之意了,小姐也是不行的,想当初为了这个称呼问题还着时费了月胧一些心思,后来还是斐华道:出嫁即为妇,妇人,夫人,便称她夫人好了。
沉鱼微笑了一下接过手来却不饮用只看了那表面浮了一层黄油似的药碗便放了下来道“姐姐能取些蜜饯么……”她顿了一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浮现出一抹红潮“我怕苦”
月胧正待开口,又听她轻声道“我知道麻烦姐姐了……”抬眼看去却见她脸上微微浮现出几丝凄婉神色。
月胧素知沉鱼在宫中地位尴尬,虽有她一味维护也奈何不了人情冷暖人言可畏,即便是得了太后命令的斐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