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做梦都没想到,再次见到爷爷,他老人家一点都没有因为在家赋闲而身轻体健,反而是鸡皮鹤发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苍老了几分。她们是在老人家的卧室里见的面,因为老人家已经下不来床了。
“爷爷,上次见面宛如昨日,孙女儿实在没想到,您会病得这么重……”赫舍里看着老人的脸,眼眶有些泛红。
索尼却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反而笑盈盈的:“你能来看我一眼,我就算现在就闭眼了,也没什么遗憾了。”“不,爷爷,我一定会想办法给您治的,皇上也会想办法的!您千万别说这种话!”赫舍里连忙打断他。
“哎,你不懂,以前呢,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的事却重得我直不起腰来。每天都这么熬着,累啊累的,也习惯了。没想到这一歇下来,什么病都来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虽说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但也快了。”索尼若无其事地算着自己剩下的时间。
赫舍里却听不得这些,故意出声打断他:“爷爷!这个时候,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说话,你不要插嘴!”索尼忽然加重了语气,这分明是不把赫舍里当皇后,只把她当自己的晚辈了。
“你能来见我一面,我真的可以完全放心了,我索家的姑奶奶,到哪儿都能过得舒适。”索尼颇为自得地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有几件事,要嘱咐你。”
“爷爷但说无妨,我一定办到,不负爷爷所托。”赫舍里听着,看着。自己出宫一趟不容易。这次见了面,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一,你的二叔,内大臣可以做,但他才疏,不足以补实缺。皇上念我索家旧日功勋,来日必定会想到任用索额图。到时候,你一定记得替我禀明情由。
第二,你的两个哥哥和法宝,他日真的要上战场。若有伤亡。记得,索家人为官不受实缺,为将不受恩封。尤其是推恩的恩封!
第三。虽说老祖宗留下话来,旗人不与民争利。但你阿玛除了会经商,也干不来其他的。这就得靠你给他铺好路了。
第四,虽说你现在是皇后,皇上恩重。待你以诚心。你也要时刻警醒,切不可丢失本心,失了一朝国母的气度,尤其是将来,承瑞大了,皇上子嗣丰沛之时。
现在说这些。也都只是补救而已,我的本心所想,现在再提也已经晚了。你自幼早慧。主张也比别人多。我说的这些,你未必能听进去。但是,无论你赞同与否,都必须做到。”
索尼说完这些话,脸色又灰白了几分。赫舍里连忙起身端了茶杯给他喂水。刚才为了慎重起见,屋里的人都被遣走了。就连索额图和噶布赖都被关在门外。
“爷爷,您说到哪儿去了,您说的话,孙女一定全部照办。无论爷爷说什么,孙女儿都答应。”赫舍里一边喂水一边说。
索尼喝了水,平了平气:“好了,你回去吧,别让人笑话我索家的女儿没规矩。只要你记得刚才爷爷说的话,爷爷就心满意足了。”
“爷爷,皇上给了我一个半时辰,这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赫舍里不解。“皇上对你好,这是一回事。你是不是知时务,却是另外一回事。说到底,你吃的米还没有爷爷吃的盐多。”
赫舍里神色一凛:“谢爷爷提点,既然如此,爷爷保重身体,孙女儿以后,会再来看您的。”“回吧!”索尼费力地抬了抬手:“奴才病重,不能恭送,皇后娘娘恕罪!”
这最后一句,索尼说得很费力,赫舍里却是背转身,眼泪滑过脸颊落了下来。出了门,索额图和噶布赖眼巴巴地等着,看赫舍里面带泪痕出来,吓了一跳:“阿玛他……他怎么了吗?”
“没,没事儿,他还好,和我说了一些话。阿玛,好好照顾爷爷,我会再回来看他。告诉母亲,我走了,想我就多进宫来看我吧!二叔,送我回宫吧。”
索额图有些吃惊:“你不是说,一个时辰的吗?现在才……”“不用了,我便装出来,本就不合规矩,又岂能逗留太长的时间?更何况……”说到这里,赫舍里往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要爷爷平安无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来。”
就这样,赫舍里带着爷爷的嘱托回宫了。回宫第一件事,自然是去乾清宫见玄烨,却得知玄烨正在军机处开会,于是便回了坤宁宫。
即便是已经回来了,她的脑子里依然全都是索尼苍老的面容,以已显浑浊的双眼。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以前压力大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闲下来,身体马上就不行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当初自己想尽办法让他在家赋闲,难道是害了他?
赫舍里越想越懊恼,越想越烦躁,一想到爷爷说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那淡定的表情,她就觉得好像有把刀子在心上割一样。
晚上,玄烨来到坤宁宫用膳,见老婆回了一趟娘家,反而神色凄惶,心下叹息:“你爷爷的病,我会想办法的。早知道你回去一趟,反而这么不开心,那天就不该放你回去。”
“臣妾没事!”赫舍里收敛了一下情绪:“爷爷对自己的生死看得很开,我做晚辈的,除了看开,也做不了其他的了。”“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今晚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玄烨说着,伸手捏了捏她的手:“你要记得,出了索家门,你是我的妻子,大清的皇后。”
结果,赫舍里没有把索尼的嘱托讲给玄烨听。说实在的,听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