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赫舍里就把太皇太后的话扔到爪哇国去了。照样过着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日子。时间慢慢流淌,玄烨在等一封捷报,赫舍里却在等出事的信号。
玄烨的等待漫长得揪心,赫舍里却是在闲适中坐等鱼儿跳出水面。这天一早,照例是属下请安的日子,赫舍里还没起床,咸福宫里就来人请假了。
说是谨贵妃染上了急病,昨儿夜里一晚上上了七八趟茅厕,早上却是腿软不能来请安了。赫舍里闻言没往心里去,点点头回复说:“想必是贪凉吃坏了肚子,一会儿本宫问问太医。你回去告诉钮钴禄氏,让她只管好好歇着。”
谨贵妃缺席,在赫舍里看来是很平常的事情。谁没有头疼脑热,以前纳喇氏和马佳氏都有过请假不来请安的情况。懿妃活着的时候更是请假专业户,赫舍里从来都没追究过。
这次也是一样,只当她是昨晚上拉肚子今天早上才来不了的。穿好衣服化好妆,赫舍里从寝宫中缓步而出。一眼扫过去,大家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站着,垂头看着脚尖,钮钴禄氏的位置边上站着乌雅氏。
平时赫舍里是绝不会注意到她的,因为她一直都是站在钮钴禄氏的椅子背后和坤宁宫的丫鬟们站在一起。另外一个贵人郭络罗氏站在赫舍里宝座右边下手第一个位置的背后,这个位置,以前是懿妃的。
郭络罗氏一直自认是皇后和懿妃一手提拔起来的,本身又和傺氏同属一个旗,因此她一直就站在赫舍里的右手第一位,自古右尊左卑。她虽然站着,却比同样站着,却站在对面的乌雅氏高贵不少。
以前赫舍里扫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永远都是马佳氏。接着是郭络罗氏。再然后才是钮钴禄氏和纳喇氏。乌雅氏只有在刻意寻找的时候,才会去看她。
然而,今天却是让她意外了。因为她第一个注意到的,是乌雅氏,更明确地说,是乌雅氏的衣服。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绛紫色绣粉色紫薇花图案的棉麻宫装,头上却戴了一支黄杨木的发簪。
吸引赫舍里目光的,正是这格外出挑的颜色。前清的后妃服饰制度没有像后期那么苛刻,基本上还是依从民间正妻穿正色,小妾穿间色。当然。明黄,正紫,以及正红这三种这三种是例外的。
偏巧乌雅氏今天穿的这一身。打了一个擦边球,你说它犯了规矩吧,它比正紫色深一些,你说它没饭规矩吧,它又紫得这般醒目。
不过。赫舍里的眼光只在这件衣服上停留了半秒钟,就自动过滤了。往凤座上一坐:“今儿是夏至,宫里按照规矩是要除尘的。奈何懿贵妃病着,西六宫如今少个主事的。”
众人低头自顾自喝茶,没人发表意见。本来嘛,这件事情是往年例行公事必须要做的。就等于集体大扫除。赫舍里一声令下全体行动。
可是,自从太皇太后放权给钮钴禄氏之后,赫舍里在宣布完任务之后总要多加一句:“西六宫诸事。就交给谨贵妃照看了。”
偏偏今天是个例外,钮钴禄氏请假没来。马佳氏又是个没威信管不了事儿的。只是这种事情,大家都很乖觉,不是不想出风头,而是知道皇后心中早有定见。这活儿,抢了也没有用。
见大家都低头看茶。赫舍里勾唇,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今年的茶可比往年都金贵些,本宫这儿也只拿到十来斤的样子。”
大家这时才纷纷放下茶碗,郭络罗氏酸酸地开口道:“哪怕只是一杯白水,娘娘这里的,都比奴婢宫里的甜些。”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溜须拍马。乾清宫,坤宁宫,包括慈宁宫和宁寿宫,用的水都是玉泉山特供。其他宫里,用的水都是普通杏里的水。
其实平时喝也喝不出什么酸甜来,但是等级却是分得非常明显。郭络罗氏拿这出来说事,不是道是羡慕呢还是嫉妒呢还是别的什么。
赫舍里闻言却笑了:“本宫喝口水都被人惦记上了。翊坤宫里的水很差么?”话是半开玩笑说的。郭络罗氏却一下子被堵了嘴,低头不敢再说话。
皇后的玩笑话,可不是那么容易接的。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郭络罗氏,赫舍里这才把视线放到另外一个贵人身上:“钮钴禄氏忽然告假,详细的情形,乌贵人可知道?”
乌雅氏原本就低着头,闻言非但没有抬头,反而更低了:“回娘娘的话,奴婢出门前给贵妃娘娘请了安,娘娘脸色依旧苍白,似乎连起身都有些困难。”
赫舍里皱眉:“这么严重?这样的话,岂不是三五天都不会见好?”“回娘娘的话,奴婢出门时,未曾见太医到来。”
“嗯……”赫舍里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只能让她多歇几天了,除尘的事儿,你们回去各自安排,一会儿内务府会把各种用品分发下来。东西六宫,暂都由本宫统一调度。”
此言一出,底下诸位齐刷刷站起来:“谨遵皇后娘娘懿旨。”赫舍里一摆手:“行了,这件事就这么着了,还有一件事,却是一直都让本宫挂心,祖母的健康状况大不如前了。
虽说年纪大了免不了会有些小病小痛的,但皇上与本宫都希望祖母能千岁千岁千千岁。祖母一生信佛,最是虔诚的,你们若是有心,每日心香一束,供奉佛前,祈祷祖母能健康长寿吧。”
这一下,大家更是答应得快了。为太皇太后祈福,这是多么容易出风头的事情啊。皇后真是好人,提醒我们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