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内,王守义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十五块钱一盒硬包黄鹤楼,打开烟盒扔给王卓一根。
王卓上前给王守义点上烟,自己也跟着点上。
王守义吐出口烟气,缓声道:“这烟是曾山泉送来的,他说在莫斯科,你很照顾他。”
接下来,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王卓知道,自家老爹想让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莫斯科突然消失,足足半年时间音讯全无。
若不是王卓突然回家,王守义只以为自己大儿子遭了不测,亦或走了歪路。
王卓道:“我知道,他说莫斯科老板扣了我一半钱,我有时间会去找他要。”
透过蓝色烟气缭绕,王守义盯紧王卓的脸。老大说他去了非洲,可现在皮肤比在老家时还要白皙,仔细看,甚至和初生婴儿一般肉嫩。他真想问一句,儿子你到底是去的非洲,还是广州?但终究没问出来,只是道:“这次回来,还准备去莫斯科吗?”
王卓摇头道:“不去了,在县里或者市里找点儿活干,明年买个楼,咱家从刘家沟搬出去。对了,我弟今年高考考到哪儿了?”
王守义闻言,脸色稍有复杂道:“天涯师大,王强报道前,还以为你会回来,或者给他打个电话,在电话旁等了你整整两天两夜。”
王卓苦笑,无言以对。他复杂的经历,不知道该如何跟老爹说,若是说谎,必然会用更多的谎话圆满,还不如沉默。
“大概六月末的时候,牛棚多了十二万多,是你带回来的?”
王卓点头道:“我当时还在国外,托朋友送回来的,家里钱还够花吧?”
王守义脸色更加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王卓登时一愣,不由问道:“爸,咋了?”
“没啥大事,去年下半年王强上大学,你妈就再没去过医院。除了六万的医药费,王强上学到现在,剩下六万已经花光了。”
“都让我弟花了?”
见王守义点头,王卓心里一抽抽,直接道:“他上学怎么可能花这么多?算上学费,半年就花了六万?”
王守义沉默片刻,才说道:“嗯,因为这个我上个月去了趟省城。”
“他怎么说?”王卓上次以猫身回家,就听到王强向家里要三百块钱,随着王守义年龄大了,对两个儿子皆是信任和依赖,根本不问到底钱花在哪儿,干什么用,当时被王卓听到,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守义低头叹了口气,随后深深吸了口烟气道:“我去的时候,没看到王强,给他打电话也关机。在学校旁边住了两天,他才回来,说他代表学校去参加了大学生辩论赛,钱是去燕京花掉的,我和王强吃了顿中午饭,下午就坐车回来了。”
“爸,你没问问他舍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王守义道:“我问了,他舍友和王强不是一个系,平时交往也很少,只是…”顿了顿,王守义稍有黯然道:“只是他那个舍友说,我很低调,看不出土豪的样子,老大,土豪就是有钱人的意思吧?”
王卓心中满是怒火,义愤填膺,但脸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只是轻声笑道:“行啦老爷子,他看你像地主。”
“我刨了大半辈子地,哪有什么地主的样子,一身土腥味儿还差不多。”王守义的话,永远都是点到即止,将烟头掐灭道:“正好赶上你回来,有时间去看看你弟。”
王卓沉声道:“爸,你不说,我也会去的,明天咱收拾一下,去省城给你俩检查下身体,顺便看我弟。”
一番闲谈后,炕桌上一样一样摆上菜。
家常凉菜,切成细丝的黄瓜,加上今年的野木耳,放上东北大拉皮,煎了些里脊瘦肉丝放进去,再浇上半两滚烫现炸的辣椒油,味道闻起来不仅有黄瓜清香,更有辣椒油呛嗓子的食欲。
还有素炒黄花菜,这种学名叫折叶萱草的山珍,有健脑,抗衰老的功效。其他诸如鱼头泡饼、地三鲜、清蒸羊排等农家菜更是诱人。
当多宝捧着一盆油炸糕上桌,一家人围坐在炕上。二十寸的彩色电视因为没有数字机顶盒,卫星锅又被县里屏蔽,拉根天线,只能收到一个中央台,外加两个地方台。信号不好,都是黑白颜色,此时正放着治疗某种疑难杂症的药品广告,但王守义老两口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给王守义酒盅里倒上酒,算是开始吃饭。
火炕和火墙被烧得供热,外面风雪呼啸,家中温暖如春。
一边吃,刘淑珍再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气的王守义道:“败家老娘们儿,吃饭哭什么?”
刘淑珍抹着眼泪道:“我这是高兴的!他爹,闺女把我病治好了!”
此话一出,王守义爷俩都被震住了,多宝笑吟吟的,偷摸又往碗里夹了两个油炸糕。
王卓嘴角微微翕动,给多宝传音道:“怎么回事?”
未等多宝回话,刘淑珍伸手对王守义道:“你看,以前这手骨节粗的像戴了个顶针,被咱闺女一发功,把寒毒都拔了出去,我刚才浸凉水,一点儿都不疼!”随后转过头,对王卓道:“老大,今年开春,你俩就把婚事办了吧,我和你爹砸锅卖铁,也给你盖一座三间的大砖房!”
多宝原本正享受王卓的震惊,闻言张开小嘴,差点儿没把满嘴的肉菜喷出来,脸色一红,低下头不敢看。
王卓也被刘淑珍的神转折弄的头大,看了眼刘淑珍眼中的慈爱和期待,不由笑道:“这个不急,等我今年多找点儿活,争取咱全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