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龙搅海,上章执徐,玉泉落渊,重光作噩……”
老山监悠悠讲经,正是《大罗伏龙真经》的炼气口诀。
你听听,这是人听的吗?
何谓赤龙搅海?
简单,舌头在嘴巴里挠。
何谓玉泉落渊?
更简单,吞口水。
上章执徐,重光作噩何解?
这是天干地支的别称,其实就是按时序排列,数着呼吸次数,控制动舌头、吞口水的频率规律。
如此简单?
不简单。
诸位看官不妨一试。
赤龙搅海,舌尖在上颚一撩,上气海便开,奇痒难耐。
玉泉落渊,吞一口容易,连吞三口便吃力,浊气填满下气海,再无法吞咽。
怎么办?
真经中亦有应对之法,可就比赤龙玉泉更难解,纵是老山监深入浅出,也叫人难有反应。
这还仅是炼气。
也就是方休有高僧相助,已将筑基期经文领悟透彻,否则也要听得脑袋发昏。
不过听得懂也要装作听不懂。
方休时而蹙眉疑惑,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喃喃自语,时而默默叹气。
四个时而后,适时加入一个灵光一现、双眼发光。
这正是,四时而不惑。
循环往复。
一会儿,老山监讲完筑基境界,开讲内相。
这就不用装,是真不懂。
四时而也惑。
不过有筑基经文打底,方休至少听懂内相的境界划分。
法脉、丹田、天门。
勾连法脉完,便要构造丹田、天门这上下两处气海。
以真气凝聚下海丹田,与上海天门,体内自成天地,称之为内相。
还有一个境界老山监未提,是方休之前花钱雇高僧干活时领悟——內相之后,便是金丹!
内相经文讲完,早课结束,已经是正午时间。
架不住老山监盛情挽留,方休在东罗宫吃完午饭——面,才告辞离去。
回家抄书。
第二天一早,又来。
老山监仍是讲筑基、内相两章。
再听一遍。
第三天,继续。
老山监继续讲筑基、内相两章。
如此几天,方休很快意识到,他颠来倒去只讲这两章,到內相为止,不往后面更高深的境界去,只怕是他自己也还在内相境界打转,不曾突破。
按陆逢所说,老山监当年风华绝众,那如今即便內相不圆满,也相差无几,是个上海人无疑。
方休来得勤快,老山监对他也一日比一日热情,每每笑颜逐开,比看见亲徒弟还亲。
又指点方休可以在听经时存神观想,让神识更灵动敏捷。
这说巧不巧,睡龙天师留下的观想图,偏是件跟抄书相关的,正好套在此处。
方休正嫌这几天抄书时间少,便带了全套笔墨纸砚旧书,一边抄书一边听经。
“我资质愚钝,只有在抄抄写写时,才能顺利观想《周郎著书图》。”
《周郎著书图》来历清白,也是能坦诚布公的事。
听筑基经文时蒙头抄,听内相经文时再竖起耳朵。
一石二鸟,天衣无缝。
老山监不疑有他,还让方休不用如此麻烦,东罗宫天天抄经,笔墨纸砚多的是,带本旧书来就行。
不带旧书都没事,东罗宫也有书楼,随便拿。
如此几天过去,有观想图相助,方休还真隐隐领悟到几丝伏龙法脉的玄机。
但几丝玄机距离真正领悟还远,若比喻成一条路,才不过走出三十里。
不过有这一点玄机做门,再以高僧推演时,定然事半功倍。
慢慢摸索,迟早补齐剩下的十万七千九百七十里。
这一日,方休听完经吃完面,正要离去。
迈出东罗宫,却看见一个熟人。
西宛山现任山监,何真人。
他负手而立,悄无声息站在东罗宫门前一侧,似乎等候已久。
“山监?”
方休忙行礼。
何真人尊师,从不在老山监面前以山监自居,不过这会儿老山监不在,方休自然要敬称上司官衔。
“我听说,你这几日都在东罗宫听经?”
何真人抬着头,眼线往下打量方休。
“不瞒山监,我已在修炼《大罗伏龙真经》,真经难解,若无老山监……”
“说真话。”
何真人干脆打断。
“我……”
方休故作犹豫,才尴尬一笑,缓缓道:“山监见笑,我确实在修炼真经,不过来东罗宫听经,也有我师伯的吩咐在其中,他……”
“我不管是你自己要来,还是谁要你来。”
何真人又打断他,冷冷道:“从明日起,再不准来东罗宫听经!”
“啊?”
方休听得一愣。
这何大孝敬,是怕老山监有新欢忘旧爱,吃醋来了?
方休还未应话,东罗宫里传来老山监的声音:“何继斌,由不到你来管我东罗宫的事情。”
何真人面色一紧,朝东罗宫大门拱手道:“师尊,我……”
“你我早已不是师徒!”
老山监的声音一高,带着丝丝愠怒:“平常外人在,我留你几分脸面,不要不知好歹,再来扰我修行!”
“是我不知好歹,还是师尊执迷不悟?”
何真人被骂得脸色涨红,咬牙道:“真经无解,纵是讲一百年也传不下去,师尊已不是程一峰,也做不了程一峰!”
“那我便讲两百年,滚!”
老山监彻底发怒,一声惊喝,犹如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