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竺转角回了自己房间拿出两张满清淡墨香的纸张,见他双膝处沾了黄土鞋边尽是泥泞,眉眼间还透出静默哀拗,“你刚从老爷子那回来?你明天再看吧。”
三更打锣声已是半时辰前的事情,剑庄、庄园这几日彻夜灯火通明,荆州失镖令剑庄内忧叛徒一事外患暗中势力,又全庄上下得知庄主老爷子之事愤恨羞愧交加,每人都在紧迫地奔波解决。
经竺近几日夜夜每到辰时才歇下,如今时辰尚早。
“嗯。”令楚双目干涩,揉了揉眉心,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纸张,入目的字迹工整养眼,字距得当看着很是舒适,忽然得了几分精神,细看条约层次分明条理清晰,“两百三十两。”
“这价格不算低吧?她留了谈价的余地,我记着你说亏点都要拿下这桩生意便没还价。”经竺长相正气精神,此时面上一副皱眉努鼻神态,尤其是那铜铃大的双眼一瞪颇为滑稽。
“比我预想中的高,茶买卖...”令楚摇了摇头,目光留在娟秀字体上,后背靠椅少气懒言。
昨日至荆州直奔江庄定下交易,隔日便与剑庄签订契约,准确来说早在风堂楼他提出合作亦是在她预料之内。因为剑庄的势力得到她的青睐,她早早将与剑庄合作写入章程里。
令楚随手将茶盏挪开,就近放下纸张,“嗯?刚刚走了神。”
“我说这两百三十两,我们是赚了不少的。她在雅布山有条索道,我们只需要派索道十里外的南缅分部马场的人接应便好,省了大半脚程还免过两个山坎。”经竺话里话外不掩对琳琅的欣赏。
令楚眼角微张,索道很新奇的名称,轮索,难道是码头那吊运的轮滑那般吗,“索道详细如何,今日你去见过了?”
“明天会有人带我去看看,说是在山顶利用轮滑在山坡两侧进行搬运。”
令楚听罢心下了然,她这是借山势取巧,其中艰难必然不少,“雅布山山上蛮人是个大问题,近几日赶去别处吧。”
经竺有些犯困,为提精神拿上头打趣一句,“你倒处处为她着想,亏欠还是谋图什么?”
令楚瞥了一眼,“你认为呢?”
“人家说了我又不是令楚,我怎么知道呢。”经竺将琳琅那姿态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我过几日会特意拜访她的,这契约明日你拿去与她。”令楚见他张口要说什么,打断解释道,“尹世玉找我护镖,明天要启程去陵城一趟,来回大约十二日。”
令楚知晓琳琅那句话什么意味,他本计划后日见她一面,可世事无常近来着实不得空。
经竺知晓皇室的镖不得出半点差错,“你这才受了重伤,不如我去。”
令楚摆了摆头,“我去办点事。”
“那罗阳和丁罟跟你去?”
“不,丁罟留在剑庄帮你。梁昊和罗阳去。”
“行吧,算你有良心没把我当驴使唤。”经竺思索了一下南缅皇室此次进京是为了赴皇帝寿宴,为何要请令楚护镖,有些奇怪,“那琳琅那边的事也一并交给丁罟接手吧。”
经竺是剑庄的二把手,文韬武略不敢说,文武兼备不在话下。不想接手琳琅一事不过是看令楚对她心思独特,派人暗中保护又暗中替她处理诸多绊脚石,既然是他的事那便让他的人接手才好。
“嗯,我只有安排。师父昨日咳血严重,精气神已然不佳,将白神医请到令府上住吧。”
“行行知道了。你记得把那签了,我答应明日给她的。”
令楚点点头,全文不过三百字,他横竖几眼早看完了,翻到底都无模棱两可的条约,笔蘸墨龙飞凤舞落下令楚二字,盖了印章。她要将买卖做遍全国,食住行占了食住,最来钱的粮草、茶叶两手抓,野心不小。
她就如此信任他?他好像知道从何入手了。
“主子,师老先生今日又咳血,安世公子请顾大夫把脉后在房中歇息一直没出来。”丁罟禀报。
令楚微微蹙眉,师父情况愈发糟糕,“怎么会突然咳血?”
“安世公子说吃饭时突发咳血,并无外因。”
“明日一早尽快把白神医请去令府,给师父好好诊脉开方。另跟安世说,接下来半月在令府寸步不离照顾师父。师父沾不得一滴酒,要是师父不听便去让他请琳琅来劝,一切消息尽快飞鸽传信与我。”令楚手搭在扶手上,拇指摩擦着虎口。
“是。”
“南缅突发马瘟,传信给南缅马场询问情况及请高德去镇关,此处章州的亦需多加防范。我明日带罗阳和梁昊去一趟陵城,你留下帮经竺。琳琅那边若有大动静一并传信与我,谨记多加关照,不得怠慢。”
丁罟将诸事谨记于心,“是。属下这就去鹰阁取药给主子以备紧急。”
次日辰时---
令楚出现在城中驿站,驿站外一辆马车,马车旁几匹高大英俊的马无聊地踢耍自己的马蹄。
“三皇子。”
“令庄主,久等。”尹世玉身后有一戴面纱的女子,“依颜,这是夏禹国第一大剑庄的令庄主。”
“令庄主。”尹依颜福了福身,令楚避开不受礼。
“令庄主,这是我六妹。”
“令楚见过六公主。”江湖之人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令楚拱手行礼。
尹依颜见他那高挺的鼻子下那薄唇上扬带着自然温暖的笑,宛如那一刻置身于春风间,感受冬后冰雪消融,面纱下升起两朵红晕,垂着眼帘目光落在他的靴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