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带着旧损签筒,垂头丧气的去往后殿。
小沙弥倒是动作勤快,很快削了根新竹签,又从佛典里取了一张夹做书签的新红纸,沾墨提笔。
“咦。”
全部签词熟背于心的小沙弥,用毛笔笔根挠了挠脑袋,嘀咕一声:
“少了哪一根签来着。”
秀发翻找了下已有的签,似觉太麻烦,转头取来一本姻缘签图书,倒出全部竹签,一一对照图例,做排除法。
俄顷,他一脸恍然的点头:“找到了。”
无人大殿内,小沙弥落笔红纸,一边书写一边轻念: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唔,是根上签,花前月下,鸡犬相闻,月老相送,好事将近……这是有‘如玉良人’临近,已见过面,可摇签者却犹不自知啊。”
秀发嘀咕一声:“根本难不倒小僧,可为何师父还是不让小僧出师呢,难道还有诀窍未掌握?”
小沙弥挠了挠澄亮的小光头,叹息之间,把一根上签掷入竹筒,再次补齐。
“这么多签,这红尘因果真是复杂,愁也愁也。”
空旷大殿,无人回应。
……
一座寂静的地宫中。
白日,光线稍微亮了一些,却依旧幽闭寂静。
只见,有一位枯槁僧人远离正中央的莲花台座,枯坐黑暗中。
眼下,欧阳戎、赵清秀、孙老怪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诸事似是因果了断,尘埃落定,再无人来。
被所有人遗忘在地宫的枯槁僧人,手掌捧有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绿豆糕,正在低头津津有味的咀嚼品尝。
这是那位满身灵气、与佛有缘的背剑哑女走之前顿足,弯腰递给秀真的。
为感谢她,秀真在她与鹤氅裘老道执意要入无间地狱后,满面痛惜,多念了好一阵经文祈福。
连某个不要命的年轻县令爬上两次,秀真都没给他念过这么长的经文祈福。
嗯,也不知秀真的这一副“嘴脸”是跟谁学的……
糕点吃完,秀真呆坐原地,空对偌大一座地宫。
形单影只。
可此刻若是有人走近细瞧,会发现这位枯槁僧人并不是在呆滞出神。
他枯坐原地,双手合十,竟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正前方地宫墙壁上的佛本生画。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深深吸引着他。
但准确的说,是除了东侧墙壁的“萨埵太子舍身饲虎”佛本生画、与南侧墙壁的“尸毗王割肉贸鸽”佛本生画以外,其它的两幅佛本生画,吸引着僧人秀真的目光。
东侧的“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壁画,在某位年轻县令第一次拯救狄公闸事件后,秀真就已经不再观摩。
至于南侧的“尸毗王割肉贸鸽”壁画……
在七月十五那日,又是某位年轻县令,代替了阿青被柳家三少等人劫持来了地宫。
秀真人在家中住,锅从天上来,祸及殃池,被柳家三少一拳放倒,然后他于一片血腥碎尸场景中缓缓醒来后,便已不再观摩南侧壁画了。
现如今,枯槁僧人眼中,还剩下两幅佛本生壁画。
寂静地宫内,秀真背对东侧墙壁,眼神呆滞无光的望着西侧“快目王舍眼”的佛本生壁画。
不久前目睹痴情哑女救治情郎一幕的秀真遽然起身。
他行至地宫西侧壁画面前。
黑暗中,枯槁僧人微笑点头:
“小僧望到‘气’了,无间地狱,原来也有光明之‘气’,施主们都从画里走出,阿弥陀佛。”
僧容渐渐肃穆,蓦地回头:
“咦,还有副画,里面为何无人?”
多年枯坐、静静望气的他满眼困惑,望向正北方的最后一幅壁画“月光王施首”。
俄顷,枯槁僧人摔坐地面,再度陷入痴癫。
……
欧阳戎忽然发现,它原来不是简单一条“弧”。
准确的说……它是一片弧面。
非点,也非线。
而是面。
它长约半尺有余。
形状硬要形容,便是宛若蓝蝴蝶花——也就是后世所称鸢尾花——的一片花瓣。
“花瓣”比纸纤薄,如水透明,还有着如同万里晴空的澄蓝流光,缓缓流淌其上。
此刻,它被欧阳戎两指捻住,从虚无中缓缓抽了出来,捏于指间。
欧阳戎眼睛不眨,凝视这一片世间独一无二的“花瓣”。
它叫“匠作”,出自老铸剑师之手,是他此生最为得意之作。
欧阳戎第一次细细观摩,也成为了世间第一个观摩它真容之人。
打量了会儿,他又觉熟悉,又觉陌生。
熟悉来自于这一片“花瓣”上的弧度。
它的这一道弧度,也最具代表性,也是此前落在众人眼里主观的印象与误会的形状。
可欧阳戎早就觉得熟悉了,眼下近距离观剑,道了声“果然如此”。
这一道完美的弧度正是采用了,他此前用硬纸折迭的蓝蝴蝶纸花的手法:
弧度是由勾股三角形拼凑而成。
欧阳戎忽然随手掷出了一片“弧”。
“匠作”飞舞一圈,静悬空中。
欧阳戎背手绕它旋转一圈,目光打量。
他眼睛闪过惊奇,本体为一片花瓣般弧面的“匠作”,在脱离手掌后,宛若遁入虚空,切换了状态。
不管从何角度看去,他都是一条澄蓝的“弧”线。
“被人执剑人触摸到,才回归现实吗……布剑之时,悬浮空中,又是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