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盏茶、也许是半柱香,终于,随着罗冠又一声低吼,他终于踏回原位,旋即大宗师朗朗大笑,双刃并起,继续着他的杀戮。
没有尽头的怪物大军,没有尽头的厮杀,鲜血把宋阳衣衫彻底打透,滴落下去的血不停被狂风卷走,但还是有一些顺着他的身体,缓缓流进了鞋子,渐渐满溢。
驻足鲜血之,宋阳对此却一无所查,此刻他全副精神都放在前面的罗冠身上,只要大宗师身形再晃,宋阳就会抢上前把他接替下来。
凭着自己的武功,断断坚持不了罗冠这么久,但至少能顶上一时片刻,能让罗冠匀一口气。
不过罗冠重新踏上半步之后,手中的刀、弓翻舞如飞,比着刚才更加流畅了,身形也再未晃动半分,似乎杀得‘渐入佳境’了,兴起时偶尔还会长啸一声以抒胸臆。
宋阳关注良久,渐渐放下心来。再等一阵,眼看着罗冠越打越精神,宋阳心中惊讶不已,但还是忍不住又重复道:“我来吧,您休息片刻。”
罗冠朗笑了一声,可是万万让人料想不到的,下一刻里,那棵似乎永远挺拔、永远健硕、永远会给同伴晚辈们庇护的苍苍大树,陡然被连根拔去!
毫无征兆里,大宗师垮了,瞬间被狂风卷走,转眼消失不见!宋阳的应变不可谓不快,但还是差了分毫……他只抓住了宝刀春衫,刀柄入手。
大宗师也是人。凭着罗冠的修为能在怪物的冲击中坚持许久,可是不可能永远地撑下去。
整整一天的逃亡,裂谷下的激烈搏杀,就在不久前罗冠还动过一次‘手术’,虽然鱼卵的危害不大,但背部筋肉受创、毒素侵蚀对身体还是有些影响的。其实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超出罗冠自己的想象了。
当内劲耗尽、再不足以抵挡怪物的时候;在身体被狂风卷起、无以自持的时候,罗冠用最后一丝气力做了一件事,伸手去迎宋阳伸过来的手……把春衫塞给他。
若非罗冠故意,即便宋阳抓住刀,也只会一把抓在刀刃上,怎么可能握住刀柄?
当罗冠‘离开’,怪物们迎头就撞了上来,宋阳没时间哭号懊恼,他接下了罗冠的刀,也就接下了身后同伴的性命,龙雀内劲吞吐,一刀贲烈而去,直直劈斩向前。
怪物大军依旧,春衫宝刀依旧,纷纷血雨依旧,昏天黑地之中仿佛一切都未变。
直到此刻,宋阳才真正明白,刚刚罗冠担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压力。
来自怪物的攻击全无章法且异常单调,一只只巨大的身体,借着风势、借着飞势,裹杂着巨大力量就那么一头撞过来,对于挡路者,就算它们想躲也躲不开。
而宋阳这边也一样,就只能挡、不能躲,手中宝刀煌煌,每一斩都是最原始、最简单的对撞,在这场鏖战中什么身法、刀法都变得全无用处,力量才是唯一的依仗。
“三!”
第一刀斩下,宋阳忽然做声大吼。
每一斩都是孤注一掷、都是宋阳的全力而为,以宝刀之锋锐,以怪物之密集,宋阳一刀劈下,杀伤的性命绝不止一条,‘三’是他这一刀杀掉的怪物。
他喊给自己听,也喊给罗冠听,意思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我送下去了三条命陪你。
第二刀,第二声断喝:四。
第三刀:二。
第四刀……
宋阳本以为自己在哭喊,到声音入耳他才明白,自己的声音嘶哑、干裂,更像哀号……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不仅因为怪物凶猛,还有鼻血。从他动用全力斩下第一刀开始,鼻血又告长流。待至第七刀落下时,眼眶忽然变得湿润了,与泪水不同的,这份湿润中夹杂着一份粘稠;耳朵里莫名想起了隆隆巨响,如果这响声能缩小一万倍,就像极了鲜血流淌的声音;还有喉咙,一阵阵甜腥涌动,好像多了许多口水…又哪是什么口水。
七窍淌血,必死之兆。
宋阳本以为自己还能再撑几个月,可他忽略了一件事:当初在大燕第一次流鼻血时,如果让他估计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一定会觉得再活几十年没问题……完全超乎他想象的怪病,从鼻血到死眠这个过程,他毫无察觉;如今从隐疾爆发到身体完全垮塌的时间,他用自己的常识去估计,又怎么可能估的准?
随着鲜血一起散出身体不止力量,还有意识。
最后一刀划出,宋阳没能再报数,他不知道自己又砍杀了几头怪物,恍惚里只觉得身体被狠狠一撞,就此意识抽离,不知人事,瓷娃娃还在他身后……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瓷娃娃不知道罗冠被连根拔起,但她能感觉到宋阳忽然动了起来,能隐约听到宋阳在大吼报数,既然他在喊,谢孜濯就帮他记,前后一共十三声,所有数字加在一起是三十二,跟着瓷娃娃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和宋阳一起斜斜地飞了出来,其间好像还撞到些怪物,最终重重摔在了地上。
谢孜濯努力让自己清醒着,但她的身体不争气,剧烈的撞击下,眩晕无可抑制地袭来、扩大,好像一座可怕漩涡,拉住她迅速沉陷。
瓷娃娃也告昏厥。
而罗冠、宋阳之后,小婉首当其冲,小婉坚持的时间更短,终于,在惊涛骇浪般的猛烈冲击下,小小的队伍彻底被冲垮……但怪物大军不停,潮水般继续席卷向前。
裂谷宽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