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边的自鸣钟悠扬撞响,而外面的天空却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正与室内的钟声遥遥相合,不过是一霎那间,外面的天眼见着便已是阴了下来。
任令羽望向李鸿章的目光里已全是钦佩!
一国在国际上没有外交,全在自己立地!便譬如交友,彼此皆要有相当的资格,我要联络他,他也要联络我,然后够得上交字,若自己一无地位,专欲仰仗他人帮忙,即有七口八舌,亦复无济于事!
所谓“弱国无外交!”,怕就是从这一番论断而来!在这个时候便能将外交的精髓看的如此通透,眼前这老人的晚清第一外交家之誉也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老师所言甚是!”,任令羽抚膝慨叹,“诚如老师所言,这内治不修,则外交实无可办之理!”
“治明这话当真是说道了要紧处!”,李鸿章两道修长浓密的苍眉微微扭曲着压下来,他咂吮了一下嘴唇,继续道:“内治不修,则国势日消,此消彼长之下,长此以往,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时候与人讲外交,谁又肯理你?”
李鸿章铿镪的音调里已经带出了丝丝颤音:“可如今大清这形势,凡太平无事之时,你要创一事,则必有人群相阻挠,你欲制一械,则言官们群讥糜费,凡此种种,只能阻本国以新法备敌,却不能遏敌以新法自强继而图我!而一朝中外有事之时,这些人又空言盈廷,杳无实策……我大清之不得自强,其祸不在洋人,而在萧墙之内而!”
房外面的天空片刻之间突然亮了一下,接着便是“轰隆”一声雷响,刷刷的雨声急骤如奔马呼啸渐渐近来,密不分个地打得书房上房檐上的瓦片一片声响,窗外历时也笼罩在了一片雨幕之中。
“老师这话。已道尽了我大清日渐削弱的病根所在!”,任令羽的心情也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沉声说道:“老师早在十几年前就说过,欲求自强,唯外须和戎,内须变法这八字而!且和戎亦是为变法。但以如今这国内情势,欲求变法,几如缘木求鱼!所以学生想来想去,也只能先在和戎这二字上多下功夫了!”
“诚如老师所言----弱国无外交!”,坐了这许久,任令羽已经感觉腰肢有些酸麻,他趁欠身际活动了一下腰肢,从容的继续道:“但泰西如今各国并立,即有如英吉利国这般已兴起数百年的老强国。又有德意志这般立国亦不过数十年的新势力!彼此间生存竞争,惟利是视!正所谓国与国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地利益……而这国与国之间只要存了争利的心思。那就自然有了缝隙,有了缝隙,便就有了余地,所以此番西行,学生还是想试上那么一试!”
一边的李鸿章此时已是神色肃然,当刚刚听到“弱国无外交”这几个字时,他已是浑身一震,而随后的“国与国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更让他觉得此言将涉外事理透析地犀利如刀。把一切障眼的往来纷繁事物,纠缠不清的人情扰攘一把剥去,椎骨透髓直捣要害,直有洞穿七札之力!
“国与国没有永远地友谊。只有永远地利益!”。李鸿章低头重复了两遍。再抬头时。深邃地眼眶中地一双瞳仁里已是闪动出针芒一样地微光!
他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俯仰之间英气四溢。颇见精神地弟子片刻。突地一笑。说道:“治明欲去海外做我大清地苏秦、张仪么?”
“学生不敢作此妄想。”。任令羽目中霍地一闪。脸上地容色也已经回复如常。“学生只不过是想照老师地教诲。拼命做官而已!”
李鸿章微微一怔。旋即抚掌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拼命做官……若你真能在此事上拼命做好官。到也当真不枉费老夫地一片苦心!”
“只不过……”。李鸿章脸上地笑容渐渐敛去。已是敛眉凝目:“若你当真想做好这个筹备阅舰式事宜帮办委员地话。先要向好了如何处置你那个帮办才行!”
这说得是文廷式!任令羽心知肚明。严复对于文廷式这个帮办任命地评判绝对是一矢中第!有这个和自己有一拳之辱地文翰林在身边。那自己此番西行就休想有片刻安枕!
“老师放心……”,他沉思一会,眼波一闪,目光已经变得十分阴森可怖,“文翰林的事情,学生自然理会得,也应付的了!”
李鸿章没马上说话,他望着窗外苍苍茫茫的雨幕,良久才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既然已经是猝不及防……”,任令羽深不见底的瞳仁中隐隐透出骨让人望之心悸地阴冷:“那就只有事至不疑,快刀一割不留后患!”
李鸿章的眼皮子倏地一颤,“当真?”,他哑声问道,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却又清晰得仿佛像耳语一样。
任令羽没回话,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李鸿章颔首沉吟道:“只是,任治明,为师送你一句话----作甚么事,想甚么事,想定了的事不犹豫!”
“你若当真想如此做,就一定要手脚干净不留马脚,懂么?”,李鸿章脸上在老成里带着威严狰狞,激得任令羽也是心里一凛!
他略吞咽了口口水,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李鸿章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他端起身边几案上的茶杯,呷了口茶,苍老的脸上竟透出了几分玩味之色:“朝廷供我北洋为筹备阅舰式购舰地款子,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