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见黑沉的夜幕下飘着的那个天灯,心中的悲伤难以自制,伸出手擦了擦自己嘴角溢出的那丝血,也许只有这样,眼泪才能倒流回心中,不被他人所知道。
这也许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楚国现在的状况是腹背受敌,离城破的那日我想不会远了。
自我出生便注定是楚国的王所以注定背负这种结局,但是她不是,就如她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没有那些变故,那些深深烙印在她心中的痛苦,也许她仍然是一个平凡而安乐的渔家女,日落而出,日落而息,相夫教子。
从来都知道她不在乎稀世的珠宝,华美的宫殿,但是仍旧想给她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因为她最想要的,是自己始终不能带给她的。
所以她不属于楚宫,而我也不想要她与我一起面对最后不堪的结局。
也许樊清会带着她远走高飞,也许她会比如今的她活得更快乐。
我对着夜幕闭上眼睛,脑海里是那个女子的一嗔一笑,一喜一怨。从前的一幕幕都如走马观花地在脑海中放映。
不知这世间有没有轮回,如果真的有,那么我的前世肯定欠了她很多很多,所以今生才会那么那么地爱她。不知这时间是否真的有一见钟情的一说,如果真的有那么我在古河村上打马经过时的那一眼,只一眼,我想我就对她一见钟情,无法自拔,如同掌心的纹,如同她眉间的朱砂。
宫殿之中的灯光明明灭灭,映着女子瑟瑟发抖的身躯。
我邪肆地笑,问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绿蕊抬起头,咬唇说道:“我不明白。”
我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让一个死囚代替了本该斩首示众的她,我从高处走下来,狠狠地捏起她的下巴说道:“你确实该死!”然后厌恶地丢开,“不过这件事情你并没有做错,只是立场问题!”
她低声说道:“对不起。不过这是君上的命令,美人不知道。”
她是不知道的,这就够了。我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是寡人的令牌,你走吧!”我转过身背起手,说道,“替我好好照顾她!”
绿蕊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随即有想通的模样,冲我微微一俯身。
我淡淡地说道:“替我告诉越王,寡人未输给他一分一毫,输,不过输给了那个女子!”
绿蕊神色微动,然后躬身说道:“诺。大王可有什么话带给美人?”她似乎也已然猜测到我想做什么。
我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想要说的话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
我静静地坐在梧桐宫的正殿上,有士兵急匆匆地冲进来,禀报道:“王上,越军势如破竹,已经破了城门!还请王上离开,躲避一时,等到时机成熟再挥兵重来!”
我笑,越王不会放任我的离开,我的前车之鉴告诉他纵虎归山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我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离开吧!”
士兵踌躇着:“大王——”
我冷冷地看着他,挑眉问道:“怎么,这是寡人的命令!”
“诺!”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我才从座上下来,平静地走到烛台前,然后将垂着红泪的蜡烛取下来点燃了帷幔,火势如同吐芯的蛇,顺时勾住了帷幔一路而上,然后沾上了房檐。
我将那柄陪着我征战沙场数年的剑从剑鞘中取下来,然后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闭上眼睛,有泪滑落下来,在鲜血喷涌而出的那刻,在恍惚中仿佛看到那个我此生最爱的女子一身白衣娉婷地站在远处,明眸善睐,语笑嫣然。
我也缓缓冲她笑。
前世今生,岁月轮回。
若能重来,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牵起你的手。
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血雨腥风。
我都会紧紧地拉住你的手,
永不后悔,永不回头。
——————————————————祁渊
华安寺中,香雾缭绕。
皎颜一身素白,跪在蒲团之上,对着那尊高大的佛像,满殿神佛眼神低垂而悲悯,她的神态温柔而虔诚。
她手中不停地转着一串碧玉做的佛珠,静静地闭着眼睛。
猛然,串联佛珠的那根线断裂开来,碧玉的佛珠落在光滑的地上,不停地碰撞,散落了一地。眼泪猛地从她眼中滴落,她慌忙地去捡地上滚落的珠子,一丝血充斥在口腔之中。
“美人。”有人在她身后低声唤她。
皎颜浑身僵住,这声音是绿蕊的,她缓缓转过身来,惊喜地看着蒙着脸的绿蕊,问道:“大王放过你了?”
绿蕊走到她身边,跪下来抱住她,哭着点点头,说道:“大王放过我了!”
皎颜浑身的鲜血都好像冰冻住了,祁渊放过了绿蕊……但是却没有来找她……一连几日的困惑这时都一下子解开了。
皎颜忽然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祁渊,你可真是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绿蕊看着她又哭又笑,不安地推了推她:“美人?”
皎颜问她道:“现在君上如愿以偿了吧!”
绿蕊知道瞒她不过,只好点点头,说道:“是的,越军已经攻破了楚国的国门,君上已经接收了楚国,奴婢来的时候看见樊清在楚宫之中到处问美人你的下落,奴婢没有你的吩咐,所以并没有告诉他。”
她说了君上,说了樊清,却独独没有说楚王。
皎颜忽然平静了下来,擦干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