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来得少,原先黛玉给住留那个院子已挪作他用。往常过来,都在探春屋里歇夜,这回史湘云住在探春房里,黛玉便和迎春住。
次日早起,黛玉几个才起,宝玉便过来了,袭人捧着一个葡萄样的玻璃水盂跟着。黛玉看着可笑,宝玉走到哪里,这个袭人必定跟到哪里,因问道:“大清早的你拿这个做什么?”
宝玉从袭人手里拿过水盂,抵给黛玉,顺势就在她身边坐下,道:“姨妈新进的好东西,先偏了我们。我们都得了,这一个是你的,我一直替你收着。”
说着,司棋端了茶来宝玉吃,红绡单端了一盏给黛玉。黛玉不等红绡走过来,自个儿起身迎了上去,正好转到迎春另一侧,接了盖碗,也不回去,就在这边坐下,道:“该留给薛姐姐,又想着我做什么?”
宝玉还没说话,袭人倒先开口说道:“宝姑娘那里多着呢,林姑娘只管拿着。”又说:“两个水盂,还有一个是黄瓜的,他说这个好,特特替姑娘留着的。”
倒不是黛玉故作清高目下无尘不肯收,而是宝玉就是这个性子。但凡她稍稍软和一些,他就没大没小,不知避讳。听袭人这样说,她越发的不敢接,遂笑道:“我可不夺人所好,还是你留着罢。”说了,又怕宝玉多心,又说:“我倒不爱玻璃的,给我也不过白搁着,倒是辜负了这好东西。”
宝玉遂讪讪的,想要怪责袭人,想着她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黛玉不知她的为人所以误会了,道:“你听她说,这是姨妈给你的,我替你收着是本分,摆在自个儿屋里是个什么意思?”
黛玉笑笑,道:“既是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想来我给你了,姨太太也不会怪罪。”
宝玉是个通透的,见黛玉一再推辞,便知她是嫌弃这东西经了他的手。顿时就冷了心,又恨黛玉无心,又恨自个儿不长记性。正要甩袖走人,却又忍不住担心黛玉脸上下不来。只得按捺着仍旧坐着,不过面上淡了些儿,道:“我正舍不得呢。”
一语未完,就听外面有人说道:“二哥哥还有舍不得的东西,这可奇了。”
湘帘响动,却是史湘云和探春两个来了。
探春道:“这门早,你怎么过来了?老太太起了没?”
原先贾母把袭人给了史湘云,后来他们太太没了,贾母就把她给了宝玉。
虽说于今两人不是主仆,却因常在府中来玩,和宝玉也好,两人往日的情分倒还在,见她问,袭人就说:“你还不知道他?就是喜欢热闹,你和林姑娘来了,他哪里还睡得着?”又说:“慌脚鸡似的,起来脸没洗就要过来,好说歹说,才肯听几句,梳洗好了就往这边来,哪里知道老太太了起了没。照往日看,这个时候该起了。”
史湘云进来就往宝玉那边瞧,一眼就看见高几上放着的水盂,顿时就明白了,袭人偏又说“你和林姑娘来了,他哪里还睡得着”的话,若真眼里有她,怎么不见他去看她,遂冷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爱物儿,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这样宝贝,你问宝姐姐要,什么样好的不能得?”就拉探春,“咱们赶紧走罢,别在这里惹人厌。”
才起身,薛宝钗和惜春两个联袂进来,见她们站着,似要出门的样方,笑道:“幸好我们来得早。”说说笑笑的,大家都起身去省贾母。
岂料贾母这里正请大夫,鸳鸯亲自出来引她们进了碧纱橱,邢王二位夫人和李纨王熙凤也在。几个女孩儿忙请安,就急着要问,还没开口,尤氏就来了,也是着急关心,道:“老太太怎么样?昨儿还好好的。”
王熙凤一指宝玉几个,嗔怪道:“还不是他们?昨儿姨妈送了一篓子鲜桃来,又大又甜。我还和他们说,尝一块就罢了,若是喜欢,端回自个儿屋里吃。老人家嘴馋,他们又吃得香甜,哪里劝得住,吃了有大半个,五更天时候就一连起来两次,早晨就没得精神。老祖宗心里过意不去,还不肯说,还是我过来见着问了鸳鸯才知道的。”
正说着,贾琏引了太医出去,娘们几个就忙出来。
贾母见尤氏在,就说:“又不是外人,昨儿来了,今儿又来一趟,丢下一屋子的客人,像个什么样子?”又说:“我说没得事,凤丫头偏不听,闹得一家人都不得安宁。”说了就向王熙凤说:“刚才太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只管和你妹妹们过去逛,”看向邢夫人和王夫人,“你们也去,若有什么好吃的,拣软烂的送几样过来,我在家里吃一样,还自在些儿。”
黛玉不想去东府,恰贾母也不能过去,就说:“我们都走了,老太太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怪无趣的,不如我留下。”
贾母就摆手,道:“我的儿,难为你有这个心,还怕我这里没有说话的人?你好容易来一回,只管和宝玉他们逛去。”说完,立逼着王夫人邢夫人带她们走。
黛玉无法,只得应了。
因有邢夫人和王夫人,凤姐儿,贾珍亲自接了出来。尤氏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已先到了这里。黛玉见尤二姐尤三姐一个温柔娴静,一个艳丽大方,都是难得的标志人物。只是和尤氏不大像,想起尤老娘母女的后来嫁过来的,倒释然。大家见过,彼此让了坐。贾珍尤氏二人递了茶,贾珍因问起贾母,王熙凤为等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开口,先把碧纱橱里的话和贾母的话说了一遍。
贾珍见了黛玉,因说:“林妹妹倒是稀客,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