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既然点着问她,黛玉不好就走,立住脚,笑道:“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倒是不明白了,都在一个屋子里,什么你来我走的。”说完,也不管宝玉怎么说,直直走向迎春。
卢慧娴暗暗后悔,原想着这嫡亲的外祖母多少总有些疼这唯一的外孙女,原来还是孙子好。
听言,陈氏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往下想,更是半分也不敢露出来。
贾母心知宝玉这话问得不妥,却不觉着有多大的错,笑嗔道:“一年大二年小的,还是这么着,仔细你妹妹恼你。”
贾宝玉自然想不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贾母说他错了,那就是错了。贾宝玉面上认了,心里却是抑郁难平。
在他心里,这天底下颜色好的女孩儿自然都该在他家里,都不该出嫁,都该整日陪着他说笑。
先是迎春出阁,他已然哭了好几场。那时就灰了心,想着探春惜春,便是薛宝钗史湘云也要有这一日,他也拦不住,这些时都没缓过来。不想,下一个竟然就轮到了黛玉。
即使接触不多,但在宝玉心里,家里这些女孩儿,包括薛宝钗和史湘云,没一个比得上林黛玉的。
从前听丫鬟说老太太要把林黛玉配给他,从此便留了心,时日一久,竟就存了一段心事。至于林家拒绝,他却又不知。还一直巴望着有那么一日,林黛玉名正言顺的住到荣国府来,两个人也好日日在一处。
不想,他望了这些年,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贾宝玉道:“是我说错话了,任凭老太太责罚。”
贾母点了下头,似赞许,笑道:“我罚你做什么,你该问你林妹妹,看她怎么罚你。”
贾宝玉果然就要去问黛玉,那边黛玉正与迎春说些别后的话,听见贾母的话,连忙摆手,道:“不过是一句话,兄妹之间,说什么罚不罚的。”
贾母知她是避着宝玉,就不大喜欢,若要说黛玉做得不好,岂不是说守规矩守错了,那也说不过去。只是亲戚之间,也不必如此,倒显得过于生分,伤了情分。
比如史湘云,不也定了人家,怎么不像黛玉,来了家里,往日如何,如今还是如何。
黛玉这样避着,宝玉倒似那等不知规矩的。
孩子总是自家的好,有贾宝玉在前,黛玉自然退了一射之地。贾母眼里只瞧得见贾宝玉的好,便是不好,也是好了。
在贾母眼里,宝玉的规矩自然是好的。
贾母便说:“你们自个儿说,我不搀和你们小姊妹的事儿。”说完,转头却又和宝玉说:“你去前头瞧瞧,若是老爷们说完了,就让你林表哥进来。我也许久没见他们了,他们也不说过来瞧我。”你不肯与我亲近,我未必愿意与你亲近。
跟个孩子似的。
卢慧娴原还恼着贾母,见此,又笑起来,忙道:“这一阵衙门里忙,大爷前些时侯还说,重阳时定要过来瞧瞧老太太。”
陈氏也说:“二爷预备明年下场,老爷发了话,等闲出不得出门。如今,正日日苦读呢。”
卢慧娴接着陈氏的话笑道:“我是知道的,等闲连她也见不到人呢。”说得陈氏红了脸。
贾母笑道:“这是要紧事,等明儿请我吃酒,我才更喜欢。”说完,又问:“也没有听说,琰儿拜的哪位先生?”又说:“若有好的先生,也给我荐一个,宝玉这些年说是读书,也没有读出个名堂来,我想着,给他在外面请一个先生,只怕也就好了,倒省得他老子成日里说他。”
陈氏道:“如今老爷得空,有时是问老爷,老爷不在时就问舅老爷。”
老太太想了想,猜度是崔然,便问:“是崔祭酒?”陈氏应了个是。
老太太只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想也是的,不说林海,崔然也不可能去别人家里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