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寂静地眨着眼睛,俯视着深渊下的云雾,云雾轻飘飘地浮动着,懒洋洋地吐纳着过往的山风,将之融入身下的温润水汽之中,好似一张软绵绵的温床,其实不能承受任何重量。
万丈深渊,落物无声,乃是因渊底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潭。潭中静水流深,似是不可动容,却又让人望之心神难安。
重伤的阵印长老急急落于这幽深静谧的渊底,却不敢触碰这深潭分毫,怕是饶了这份宁静,触怒凛凛神威。
他抚着胸口,难抑胸中烦恶,想要咳却又不敢出声,只得憋着,致使呼吸走了岔路,连肋下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背靠山壁喘息一阵,随即又调匀了呼吸,感觉了一下体内的真元所在,微微皱起了眉头,老眼一闭,咬了咬牙,纵身一跃,跃入潭中深处……
潭水冰冷彻骨,若不以真元护住周身,必要被寒气冰流所侵,命难久安。
潭中水草丰茂,却如鬼魅般妖娆,令人生畏,游动的身体不敢有丝毫停留,生怕停下的刹那间便被这些妖娆的水草缠住身体,再不得自由。
越往下潜水,光线越昏暗,再加上本就是深夜,潭下漆黑一片,眼睛完全失去作用,只能用灵魂力量去感知身边的一切。
真元缓缓流淌于周身,不停地循环往复,却是在抵抗寒气下越来越稀薄……
阵印长老回想武阁被炸的那一刻,心里除了庆幸自己还活着便再没抱怨。只有愧疚和忧伤。
身上的热气越散越少,阵印长老开始身体发抖,嗫嚅的嘴唇已经紫胀,但是眼睛却看见一丝光亮。
很淡很微弱的光亮。却在这幽深的潭底尤为明亮,好似希望的曙光一般,又似地狱的鬼火,从一处洞口微微散出……
阵印长老缓缓行至洞口前,并没有贸然钻入其中,而是用双掌在洞口拨弄水流,拨动的姿势非常轻柔,似是在传达一种讯息,脸上的表情极为凝重,眼神中饱含敬畏与懊丧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许久。洞口依旧是一点微光。静谧地照在阵印长老越发焦急的老脸上,他开始不知所措。长久“叩门”未见回音,这似乎昭示着洞中之人并不愿被打扰。可是事情紧急的火烧眉毛,如何能等?是否该进洞去请?
这念头刚一萌生,就被阵印长老否定了。
高手闭关打扰不得,无论是对打扰之人还是被打扰之人,都凶险万分。
外人难以明了闭关之人修炼至何境地,贸然打扰,恐怕刚一出现,未及说明来意,便可能会被闭关之人下意识用真元屏蔽掉,那对打扰之人是万分凶险的。自己而今这种状态哪接得住那“屏蔽之招”?
还是再等等吧。
这一等便等来了另一位同伴——剑印长老派来通知剑宗宗主段震天的宗老。
两人见面先是一愣,而后都默然点头,微微做礼,却是动作极为轻微,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搅动水流,侵扰到洞中之人。
后来的宗老见阵印长老在洞口前愁眉不展,心中已经猜到几分,面露忧色地望着阵印长老,生怕阵印长老强命他进入山洞去请正在闭关修炼的宗主。
他的担心非常正确,阵印长老果然用眼神威严地命令他进入山洞。
官大一级压死人,青周国乃礼仪之邦,特别讲求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剑宗更是如此,长老之尊,仅次于宗主之位,即便是皇帝也要礼让三分,他作为七十二宗老之一,就好似朝堂上的百官之一,有发言权,但没有决策权。
所以这位宗老心知无法推拒,便心一横,做视死如归状。
早在他从剑印长老那里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就知道此行凶险,十之八九有去无回。谁让自己糊涂,明明是丹印长老那个阵营的人,却偏偏在搜山的时候太勤快了,居然从山西面不知不觉地搜到山东面了,刚好被统领山东面宗徒和长老的剑印长老派来通知闭关中的宗主,借此诛锄异己。
所以在下谷之前,便稍作了些准备,以免死无其所。
入怀掏出一个油布包,这位倒霉的宗老面色惨白地递给阵印长老,眼神里传达着“这是我的遗物,请转交给我的家人。”
这东西本来是打算交给宗主以死明志的,而今有了更好的人选——早知有阵印长老来此通知,自己真该偷个懒。唉,悔不当初啊!
阵印长老为人宽厚,接过之后,心里一沉,郑重地点点头,随即目送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宗老入洞。
入洞之后,光亮更胜,只是很难让人明了这光亮来自何处,倒霉的宗老只能是跟随光亮一路前行,兜兜转转,终于走完长长的隧道,来到一处稍稍开阔的洞穴之中。
洞穴四壁光滑,空无一物。立于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闭起眼睛,微微一感受洞内水流,才警觉这里的水流在高频小幅度振动。
这倒霉宗老连忙催动体内真元抵抗这外界水流的震动,以免连宗主的面还没见到,就把真元消耗光了。
面前有两扇石门,一扇门缝透光,光晕红中有黄,黄中有白,白里居然还透着丝丝缕缕的黑气,看上一眼,就觉刺目心慌,不敢靠近,只想逃离。
这就是洞中的光源。
另一扇门看不出有何异常,只是关的死死的,但是能感觉到门缝涌出的强大的气劲是这山洞水流高频震动的源动力。
这倒霉宗老立于两扇门前,来回徘徊,想不明白该去敲那扇门。
命只有一条,可不能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