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次地从那个循环往复的噩梦中惊醒,手脚冰冷,他终于明白了,噩梦里冰寒刺骨的从不是那池井水,也不是从天而降的暴雨……冰冷的是自己的心。
杀死弟弟的时候他早就把眼泪流干了,弟弟的血也流干了,冰冷的他抱着冰冷的弟弟……就像没有感情的木偶和没有生命的尸体在雨夜中相拥。
可是命运好像向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那个已经“死去”的弟弟回来了,时隔十年之久,带着相同的音容,依旧是那个爱哭的家伙,姣好而干净……好像那个雨夜中噬人的恶鬼从来没有出现过。
原来弟弟从来都不是“鬼”……那当初自己杀死的是什么东西……
源稚生迷惘地起身,迷惘地走向长桌一端的源稚女,又迷惘地俯下身子……他想摸一摸稚女的头,像小时候一样,可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只是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朝源稚女拜俯下去。
“稚生……”上杉越看到源稚生的举动,神色复杂。
“稚女……对不起。”源稚生的额头紧贴榻榻米上,恳切的语气透着深深的愧疚,“十年前的事……是我错了……害你受苦这么久。”
源稚生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要强的他一生中都从未以如此卑微的姿态道歉过,可这一刻他抛下了所有的自尊心,他做错了事,那是他人生中误会最深的一件事,是他所犯下的最大的过错,怎样的惩罚他都愿意接受……源稚生这样想着,他不奢求原谅。
下一刻,一双手搭在源稚生的肩膀上,手掌纤细柔软,却十分有力,将源稚生缓缓扶起,
源稚生抬起头,再次对上了那张记忆中的脸……那张脸泪眼婆娑,像是在无声痛哭,又像是喜极而泣。
“哥哥……哥哥……”源稚女贴近源稚生,他轻声说,“你来了……你终于来找我了……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你终于来了……”
源稚生的身子剧烈的颤抖,因为面前的源稚女缓缓上前,缓缓拥抱向他。
他能感受到男孩温热的泪流在自己的肩膀上,“哥哥”两个字还是那么的温顺和温柔,一如十年前那样……最让源稚生触动的是,源稚女的语气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仿佛只是埋怨源稚生来得迟了,却丝毫不提十年前的那件事,好像他被源稚生绝情杀死的那个雨夜根本就不存在,只是男孩的一场噩梦。
这么多年来,源稚女始终生活在两种人格之间,一个是渴望向兄长复仇、森罗恶鬼般的风间琉璃,一个是性格懦弱、渴望与兄长重逢的山间少年源稚女,这些年来一直是风间琉璃掌握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他本该彻底掌控这具身体,将源稚女囚禁在心底最深处,将锋利的长刀插入兄长的心脏之中,完成复仇……就像十年前哥哥对他的那样。
可当源稚生匍匐下身子,说出道歉的话时,风间琉璃觉得自己怎么都压不住心底的那个男孩了,男孩想见哥哥的心是那样急切,冲淡了心底埋藏的苦痛、冲灭了复仇的熊熊火焰……这一次,风间琉璃的人格缓缓坠入深渊,而源稚女的意识突破层层桎梏,轰然复苏。
“我有一个问题。”楚子来到路明非身边,低声询问,“如果源君和风间君没有在今天见面,没有解开误会,彼此都不知道风间君是受王将的控制、其实本身并不是‘鬼’的事实……源君和风间君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
路明非意外地看了眼楚子航,他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那样在赫尔佐格的阴谋实现之前他们都没机会碰上面,最后在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刻开始决战,那是‘皇’与‘皇’之间的战争,他们都超越了各自的极限,没有人能够阻止……”路明非看着不远处拥抱的兄弟,轻声说,“战斗到最后,他们也许会像现在这样拥抱着……一起死去。”
楚子航点点头说:“那你确实做了件好事。”
路明非缓缓摇头:“是赫尔佐格太坏了。”
“诸位诸位。”路明非拍了拍手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抱歉打扰你们兄弟相见的温馨时刻,但是麻烦把感动的情绪暂时收一收,今天大家都到场这么齐全的会面不容易,我想把重要的事一次性都告知给大家,所以接下来还有几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所有人都望向路明非,路明非望向源稚女:“稚女,我知道你彻底苏醒了,现在和你哥哥见面的完全是‘源稚女’这个人格,而‘风间琉璃’这个人格暂时被封印了,但你依旧没有彻底摆脱赫尔佐格的控制。”
“源稚女和风间琉璃你们彼此的记忆是共享的,我现在告诉你的内容,风间琉璃也都是能听见的。”路明非话锋一转,“风间琉璃在源稚女的身体里始终是个隐患,他不可能一直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一旦王将敲响梆子声,风间琉璃就会再度被唤醒,并且化身为受王将操控的极恶之‘鬼’。”
“那要怎么办?”恺撒微微皱眉,“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风间琉璃这个人格彻底抹杀掉?那个脑桥分裂手术能复原么?复原后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那是不现实的,赫尔佐格的技术比我们高出太多了,我早就查过相关的资料,脑桥分裂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