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至此处,秦宝也懒得再与对方打机锋,便干脆放开以对:“三哥,不要试探我了……你回来这趟,眼瞅着应该是猜到了什么,要做及时雨的,自然想带着伏龙卫的兄弟们一起回东都……而我如何又会做恶人?只不过,这事情你到底有没有跟常检说?常检点了头,大家不用担心回到东都没有着落,或者去了江都回不来,有些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张行点头:“常检那里我会去说,但要缓缓……你该懂我意思。”
“我懂。”秦宝摇头以对。“你是想让常检也按照你的安排走……你这人一贯如此,表面上服从,其实内里一贯是有较劲的……但依我说,不妨快一些去讲,省得人心浮荡。”
张行也摇头以对:“委实快不起来,我其实是怕惊动了牛督公,一旦他这样的人物出面压下来,一句明白的话,然后专门警惕过来,咱们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秦宝想了一想,到底无话可说。
其实,诚如秦宝所言,张行在尝试下一盘棋,而他现在正在制造混乱……混乱制造本身其实非常简单,因为局面已经很乱了,他只要扮演好一个串联的角色,胡乱打着旗号,拿着鸡毛当令箭,把不同需求的人汇集到一起就可以。
而且,他非常聪明的选择从最危险的虞常基那里开始,却并不敢直接提及伏龙卫这个关键信息,反而状若自作聪明的提及了帮虞常基送回家人……此举,表面上是自作聪明,其实是露拙露怯,虽然冒险,但却也状若成功安了虞常基的心。
当然,也只是状若。
张行本来就是在赌,倒也不必顾忌虞常基有没有多想了。
有了虞相公的言语,张行复又借着张含与伏龙卫的特殊勾连,从这位小张相公那里扯到了伏龙卫,终于把事情掰扯开了。
接着,自然是借光明正大回东都这个绝好的诱惑牵动了整个特务机构,甚至是御前其他各处,引发了相当的动荡。
而再往下走,自然是拖住不去触碰牛督公这些能轻易改变局势的大人物,等着抵达淮上这个所有人都意识到的分水岭再做出具体行动了。
但是张行也好,秦宝也好,包括很多聪明人在内的所有人也好,都不是神仙……他们的聪明才智,安排谋划,通透理解,甚至包括来战儿等人的对秩序的努力控制,很快就被另一些东西给轻易压了过去。
这些东西中最明显的两件,一个叫天气,一个叫地理。
先说天气,五月底到六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而且从离开大营南下开始就越来越热,偏偏队伍根本没有任何避暑与防暑的准备。
这叫暑气蒸腾,可以催化万事。
再说地理,之前队伍从东都出发,走得都是大路,所谓顺着大河顺流而下,这次却是从登州大营南下,走得路不敢说是小路,但数十万人之下,沿着一条只有百来步宽的沽水,走丘陵地带的大路,又是何等辛苦?
沽水之上,甚至没有船运。
这叫道路崎区,足以消磨万物。
故此,只是继续走了七八日而已,疲惫和炎热,就将局势变得难以支撑起来。
越来越多的士卒、民夫、内侍、宫人开始中暑,继而倒在路边,甚至有人直接倒毙,与此同时,不少聪明的民夫、士卒也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开始大面积伪作中暑……对此,军队执法者陷入到了巨大的困难中,他们一方面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装中暑谁是真中暑,另一方面自身也开始因为暑气和道路崎区引发了精神ròu_tǐ的双重疲惫以及大面积非战斗减员。
队伍再次失去了秩序,不过暂时也没有再次大规模哗变……因为太累了,而且面对着的自然环境与耐力的考验,高级修行者此时反而占据了绝对优势,反过来成为了秩序的优秀控制者。
至于说,稍微安定了一点人心,或者说是唯一有效、但又让人哭笑不得的一个官方措施,居然是望梅止渴。
上头告诉下面所有人,此时沽水对岸是沂蒙山的盗匪不提,而往后退到登州大营是没有往前走抵达琅琊来得快的,到了琅琊,就可以暂停避暑休整了。
所以,大家要努力向前,尽快抵达琅琊。
这种情况下,被张行串联起来的那支奇怪的特务力量,根本不用扇动,就开始自动内部长草了……越来越多的靖安台巡骑开始暗示甚至明白建议朱绶们主动趁势离开,而随着这些暗示与明示的频繁出现,同行的伏龙卫也越来越不安。
这些几乎全都是奇经高手的存在们越来越不愿意遮掩自己的意图,他们开始自行串联,然后向张行、钱唐、秦宝等人表达意见、施加压力,希望获得承诺,能和巡骑们一样回到东都。
张行保持了诡异的严肃和反驳。
反倒是钱唐,被逼无奈后,曾主动往御前寻找到白有思,做了一次汇报。后者,也立即飞来,做了一次安抚,但说实话,效果并不好,这些安抚与许诺根本抵挡不住蒸腾的暑气与崎区的道路。
而白有思终究也不愿意依仗着武力来压制下属。
期间,张行与白有思对视数次,意外的没有什么配合和讨论……也不知道是双方各自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对白有思很可能欺骗了张行这件事情有些尴尬。
现在回头去想,白有思让张行先走,很可能是得知了要南下江都的消息。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