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待周围人渐渐缓和下来,张行方才讲了下去:
“剩下的没什么还能说的了,因为很多人估计都听过,当时群情鼓噪,我一时忍耐不住,便手刃了鼓动三征和修大金柱的南衙相公张含,挂着他的首级,带着我两个伴当浮马过了沽水,从此做了反贼,当时靖安台和军中高手全都在旁,却无一人拦我,反而十之八九渡河逃散……你们说。人心如此,空有武力,又能如何呢?”
周围陡然安静到了极致。
有些人明显反应了过来,有些人似乎早就在等这一段,还有些人依旧在茫然,只是意识到气氛发生了变化。
而伴随着发生在不远处夜空中凝丹高手缠斗,以及周边骑士各自去摸刀兵,张行正色看向了王公公:
“老王,我也不瞒你,后面的谷熟和前面的下邑都已经被我们取下,你们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你准备怎么办?”
“张三爷想我怎么办?”话到了这一步,王公公反而坦然。“反倒是我不能理解,我一个內侍,真气不过通脉三条,阁下一刀砍了便是,何必如此?”
“那他们呢?”张行反手指向周边。“他们也只是一群內侍,我为何又要耽搁功夫?”
“要做大事,收拢人心嘛……阁下刚刚也说了。”王公公冷笑一时。
“那你不是人么?不长心吗?”张行追问不及。
王公公登时沉默,但片刻后,随着外围屯军开始躁动呼喊起来,他终于缓缓开口:“我大概知道张三爷想要我们做什么,但我们是一群內侍……说句不好听的,宫人跟你们造反,都还能配给军士做老婆,我们一群內侍,跟你们造反,便是你们自家士卒,哪个瞧得起我们?我们不知道路难走吗?可为什么还要扔掉东都的宅子、金银,眼巴巴的去江都?我们只能去江都,天下虽大,却只有那里的行宫能容我们。”
周围许多伶俐的內侍都已经脑补了许多东西,而此时听到王公公出言,却也有些黯然和冷静下来。
“我承认。”张行坦然点头。“你们便是造了反,我们黜龙帮内里也必然有许多人瞧不起你们,而且你们这些內侍,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也很难适应地方上的艰苦,到时候我要严肃军纪,还要惹出许多事来……但是,我想问王公公几句……其一,我刚刚都说了,下面的下邑也被我们占了,你们准备付出多少伤亡出去?你们这么多人走到江都,到底能剩多少人?其二,你们真以为到了江都便能躲过兵祸,就能安稳活下去?”
王公公张了张嘴,似乎是无言以对,也似乎是不想多说什么。
兔园内部再度起了骚动
“也罢。”张行依旧坦然,丝毫不以为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他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老王,你是懂道理的,便该晓得,这等世道,想要活命,想要别人看得起,须自己去争、去做,所谓容身之处,也要靠自己来立才能稳当……我言尽于此,你们便是不愿随我起事,也请让着点,省得平白送了性命。”
说完此话,张行努嘴示意,两名骑士放下了王公公,随即,这位前伏龙卫副常检转身与众骑士牵上马匹,离开篝火,然后往骚动愈发明显的兔园深处道路而去。
所谓兔园,其实是前唐盛世时一位受封梁地亲王的宫廷园林,又称梁园,彼时繁华无度,连绵三百里,只是几百年风吹雨打,改朝换代,早已经沦为了一个地名,外加特定的一些小型馆邑罢了,勉强够贵人们和精锐巡骑们屯驻而已。
至于张行这里,因为兔园距离谷熟有点近,其实是准备明日上午再动身夺取上下两城的,只因为王振仓促来报,说他那边有叛徒出逃,张行这才被迫提前发动。乃是让几十个好手换上少花纹的锦衣,拿上两郡净街虎的弯刀,伪作锦衣巡骑看押民夫运输物资,率部众轻易骗开城池,然后便又匆匆南下,亲自来做侦察,准备随机应变。
而如今,张大龙头眼见着随着两头城池失陷消息传开,园内巡骑又一队队被调开,预估中的好手也都上了天进行兑子,更重要的是,屯军大队几乎整个被庞大的內侍、宫人营地给隔在外围,却是毫不犹豫,扔下那些內侍不管,率黜龙帮的几十骑修为好手们直接往园中来了。
这是战机。
身后骚动只被四面更大骚动淹没,沿途所有人都只以为是锦衣巡骑的队伍,居然放任他们一直走到距离中间灯火通明的最大居馆建筑群的前方百十步的距离。
而拦住张行等人去路的也不是什么关卡或者盘问,而是说,对面于骚动中,又涌出了一队锦衣骑士,并且似乎是在护送着什么人,正往外来。
双方相距三四十步,对面率先开口,赫然又是一个熟悉到不得了的声音:“是秦二还是吕黑绶?谷熟和下邑确系一起被拿下了吗?如何回来的这般快?”
黑夜中,张行尚未回复,对方便又有一人开口:“不管是谁,速速护送本官往外围屯军中寻郡中官吏和两位中郎将做指挥,中宫不能乏人,外面內侍中似乎又有骚动,李黑绶速速回去与沈朱绶汇合吧!”
回应对方的是些许沉默与与压抑不住的嗤笑声,这让对方微微一愣。
而张行骑在黄骠马上,也懒得理会周围动静,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运行寒冰真气,不急不缓,在黑夜中扬声宣告:“黜龙帮右翼大龙头张行,偕黜龙帮好汉全伙在此,闻得皇后经行梁郡,特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