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了快一夜的张世昭张了张酸麻的嘴,竟没有声音。
“若是嘴酸了,就点头或摇头。”张行正色提醒。“愿降吗?”
张相公死死看着身前的年轻人,半晌,严肃而对:“我固然怕死,但你须告诉我,昨夜事成,你已成大名,却要如何处置皇后?”
徐世英闻言,也立即来看张行。
“我告诉你,你就告诉我你是降还是不降?”张行认真反问。
“不错。”
“我准备将此间随行财物劫掠一空,并让梁郡官吏发宋城军械、财帛、粮草来赎皇后、曹太守,然后待随行内侍、兵马四散后,将皇后和诸后宫、公主,交与淮右盟,让他们做中人来接收,然后继续护送着南下去江都。”张行从容来答。“至于梁郡,多拿几城做个缓冲也无妨。”
“这是对的!劫掠求实求名便可,却不必继续留着皇后做众失之的,还能拉扯淮右盟下水。”张世昭恳切以对,复又追问不及。“可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也来赎我呢?”
“降还是不降?”张行追问不及上悬停。
徐世英也重新盯住了这位南衙名相。
张世昭沉默许久,缓缓以对:“我终究是当朝相公,死在涣水,未尝不可……”
张行叹了口气,便要写上“不降”二字。
但很快,坐在榻上的那位张相公便继续说了下去:“但若能替我遮掩,更改姓名,则未必杀我于涣水……张三郎……我未必不可降于后方,唯独,我只降你,不降黜龙帮,你敢应下吗?”
门槛内的徐世英已经数不清这是他自己今晚几次变色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插足。
倒是张行,沉默片刻后,立即认真以对:“我可以从要杀的俘虏中寻个人假扮你,伪杀你于涣水,但你必须要加入黜龙帮,做个帮众也好,寻常头领也罢,都可以……唯独不受你降于我个人。”
“为什么?”张世昭大为不解。“这个黜龙帮不是你做事的套子吗?迟早要扔的。还是说,你欲做大事,连这点器量都无?又或者是因为他在这里吗?”
说着张世昭指向了门槛内的徐世英。
“我厌恶圣人与大魏,却与你无怨无恨,你又准备降,倒是不必避讳。”张行叹了口气,倒也诚恳。“张公,我素来知道自己是个废物,却偏偏存了不该有的志气,想要做些大事,既如此,便只有汇集众力才可。”
张世昭冷笑一声:“大道理,都是对的。”
“大道理当然是对的,我知道你看不起黜龙帮的人,觉得他们都是些乌合之众。”张行款款以对。“觉得凡事应该是智者引而导之。但恕我直言,一来智者千虑,犹然有失,而众者集火,亦可成炬,张公今夜不就是败在我们这些乌合之众手上吗?二来,今日乌合之众,若能磨砺,大浪淘沙之后,他日未必不能成真英雄……再说了,规矩就是规矩,我今日是以黜龙帮右翼大龙头的身份来做招降,如何能废公行私呢?这种事情做多了,看起来是占便宜,其实会丢人心的。”
“哈!”张世昭愣了片刻,忽然长呼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当日在南衙,他们都说你是小张世昭,我却觉得,你如今隐隐然是个小曹林。”
“难道不能兼而有之吗?”徐世英上前一步,乃是终于忍不住插嘴。
“张公。”张行看了徐大郎一眼,提笔认真来问。“你到底降不降?”
“我怕死,所以我降。”张世昭同样回头看了眼徐世英,然后严肃回复。“日后在帮中,一县之文书,还是能找我做的。”
张行点点头,在表格上认真写了“愿降”二字,然后放下笔来,朝徐世英努嘴。
后者也赶紧上前来扶,准备重新绑住嘴,到外面去混淆视听。
“我虽没有降你私人,但毕竟是从你手里受了庇护,今夜之败,也是你一击致命,打的漂亮。”就在这时,张世昭忽然抬手止住徐世英,然后平静开口。“所以张三郎,我也趁机与你说一个大道理……你既做了这份尽可能的正大光明,不是不行,路都是自家选的……但要记住,将来无论如何,非不得已,都不要抛掉它,否则便是你一败涂地的时候;反过来说,即便是局势到了一定份上,只要你还能在表面上湖弄着它,那便是山穷水尽,也说不定能反复一时的。”
说完,张世昭竟然自己主动将桌上的破麻布团子塞入嘴中,任由徐世英回过神来,将他绑了嘴巴,又扛了出去。
phzee老爷,这是本书第一零五与一零六盟……黜龙帮事业如火如荼,就差官兵围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