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这位南陈皇族、大魏河间大营监军司马彻底心凉。
但是还没完。
这座土山的崩塌宛若一个信号一般,前方黜龙贼棋盘大营将台上忽然旗帜挥舞,鼓声、号角声大作,诸营一起开门,黜龙贼众欢呼雀跃,喊杀震天,几乎全军往正在愣神的前线冒进官军反扑过来。
黜龙贼的那面主旗下,更是当场结了真气军阵,然后不管不顾,从营中与周围士卒一起往薛万成部扑了出来。
俨然是要乘此良机,努力造成杀伤。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乃是前线的三支军队,他们被侧后方的土山崩塌给吓了一大跳,几乎愣在原地,此时又被贼军各面奋力一波反冲,几乎就要立足不住。
看到这一幕,陈斌本能扭头去看最中间土山方向,也就是薛常雄与诸将习惯性观战地,但此时他所在的土山已崩,他本人处于低地,根本看不清彼处情形,只能看到两者中间的土山上,士卒和军官全都惊惶失措,正纷纷弃山逃亡。
顺着这些逃亡之人的身影,陈司马干脆转身向东,努力眺望,果然看到其余几座土山上也都有士卒自缓坡逃窜下来,便是薛常雄所在的中央土山逃下来的人比较少,也依然形成了规模。更要命的是,逃散部队,几乎与身后山下集结的援军推搡到一起,而援军也都畏怯一时,甚至有聪明的抢在军令传到之前缓缓后退。
很显然,短时间内,这些土山对于官军士卒们而言,已经从一个居高临下的较安全打击区域,迅速变成了一个代表了死亡的禁忌之所。
陈斌怔怔立在原地,感到了强烈的恐惧和羞耻。
恐惧自然不必多言,他完全能够想象到此时薛大将军的怒火。
此人到底是个关陇军头,之前便因为相处日久,渐渐无礼,只将自己视为附庸之辈,如今发起怒来,又将此时必不可免的损失归因到自家身上,怕是不知道会有什么折辱。
至于羞耻……说来可笑,恰恰就是来自于这份恐惧,这不是玩弄字眼,而是说,事到临头,这位南陈皇族之遗留清晰的察觉到了自己对薛常雄发怒的恐惧……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南朝皇族出身,事情看的比谁都通透,姿态摆的比谁都高,只是随波逐流,坦然游戏于乱世而已。
但是,当他面对着薛常雄可能的发怒与折辱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第一本能就是恐惧,这恰恰让他随后产生了莫大的羞耻心。
薛常雄当然不知道自家心腹是如何在那里犯南陈贵族病的,他立在最中间土山上,早已经被局势弄得气急败坏。
要知道,土山之崩,绝不是那点直接杀伤……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些伤亡估计不足昨日傍晚的一次攻势,最多是几百人,山头能站几个人?
但此时此刻,山崩之下,那点伤亡的影响却被对面的贼人抓住时机,放大到了极致,以至于让全军产生了畏怯心态,继而陷入到了危机之中。
自家所立山头,仓促间杀了几十号人,都止不住其余人撤离土山,遑论他处?遑论后方被堵塞的援军?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薛大将军强压种种情绪,再度绽放出了那轮“大日”,然后挥舞手中直刀,号令周围高阶军官:
“随我下去,再会一会那当道小犬!”
周围军官自然晓得利害……事到如今谁不知道?这位大将军其实跟所有人一样惜命,不愿意拼这个的,昨日下去,是为了给幽州军打掩护,而今日下去,一面是为了挽救前线局势,一面是为了自家儿子性命……援军一时难以阻止,总不能坐视对方斩了自家儿子,吞了这三支兵马吧?
于情于理,都要再拼一回。
于是乎,众将不敢怠慢,纷纷强打精神随行。
来到山下,慕容正言、王瑜等将领纷纷主动汇集。
这一次,军阵中少了一位陈司马,多了两位幽州大营的将军,但是,双方再度毫无顾忌的当面相撞后,官军众将反而觉得震撼更胜昨日。
想想也是,自家多了一个凝丹,对面多了一个成丹,虽然实力对比不至于翻天覆地,可变化也是明显的……而若是这般,等那传闻中的伍氏兄弟跟实力更强的白三娘齐至时,却不知道又是何等光景了?
这一瞬间,大家也似乎能感觉到薛大将军内心的某种无奈了,也明白为什么这位大将军迟迟不愿意发挥自家的修为优势早早出全力硬碰硬了……真要是双方都尽出高手,败的指不定是谁!
可若是如此,昨日对面张三所言岂不是真切无比了?
不过,张大龙头这一次明显没有发表演讲的心情,战机委实难得,他都没想到官军见到起火后居然主动来攻,所以此时只求尽量杀伤,给对方造成士气与减员的双重打击罢了。
而薛常雄也只是为了尽量挽救前线,方便撤军罢了。
故此,这一战足足大半个时辰方才止住,薛万成也的确被救回,双方都没有血战到底的气势。
但所造成的伤亡和混乱倒是前所未有……战后官军整饬部队,严肃军纪,重新控制土山,黜龙军则认真打扫战场,居然一直到天黑都不能罢休。
“官军重新占据了土山,要不要晚上夜袭他们?”回到营房团坐军议,大头领单通海大为振奋。
“我觉得可以。”张行双手全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