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恍惚中呢,司马进达在旁,几乎咬牙切齿再度来问:“想不想回家?!”
片刻的恍惚后,忽然间,下方山呼海啸一般,数百名中层军吏大呼回应,声音嘈杂混乱,没有半点齐整,却音形一致,赫然都只是一个字:
“想!想!!想!!!”
台上的司马德克和下面的赵行密几乎瘫软,复又醒悟,原来只是人心波动,加上大风呼啸,众人反应慢了半拍而已。
好不容易等人安静下来,司马进达继续在上方言语:“我也想,可是圣人不许我们回去!所以必须要做大事!”
这一次没有山呼海啸,而是气喘吁吁,而且众人的喘息声是如此之重,以至于很难分辨现场的杂音是呼吸还是与呼啸的南风。
而司马德克终于在司马进达的目视下,重新鼓起勇气,说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话:“诸位,我已经跟睿国公商议好了,天黑之后,你们愿意来的,就带兵到城西找我汇合,然后我来指挥,等到今夜三更就发动,到时候再由睿国公去劝谏圣人,最后咱们一起护送陛下回东都,好不好?!”
听到这话,下方再也抑制不住,又是杂乱的呼喊声趋向一致,赫然正是一声:“好!好!!好!!!”
白日计划中理论上最难的一步,居然如此顺利,顺利到在场三人几乎难以相信。
不过,错愕之后就是振奋,而振奋之后就是迷茫。
要知道,他们本以为下午会花掉许多时间才把人聚集起来,然后又要辩论,又要铲除掉动摇分子,才可能彻底组建成这个军事叛乱主体,估计折腾完,也就是傍晚了,大家直接回去带兵汇合,在城西集结起来,必然已经三更。
然而,谁能想到,三句话……三句话就让数万东都禁军交出了性命呢?
那么接下来该干什么?
解散?
等天黑?!
是不是有点仓促?
这不像是干大事的样子啊?
在场三位叛乱集团的核心骨干各自都有些迷茫。
“能成吗?”
就在这时候,风声与振奋的喧哗声中,赵行密忽然听到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很明显,不管群情如何激愤,还是有人本能对这件事感到畏惧的。
而得此声音,赵行密忽然意识到该做个什么了,其人毫不犹豫,扬声来喊上面的两人:“司马虎贲!此事吉凶如何?真火观在后面,要不要祭祀一下赤帝娘娘,询问一下吉凶?”
上面两人只是紧张,又不是傻子,一下子醒悟过来,当然知道这时候怎么打发这阵前时间,司马德克立即赞同了这个建议,同时司马进达也赶紧让心腹提前入观,招呼那些女观做“准备”。
而很快,就有早就被吓懵的女观出来,告知了仪式方略——很简单,简单到异常,取纸笔写上要问的事情,诚心上香供奉,然后将问纸投入观中真火大盆中,看火势大小形状,便可知晓。
一会,又有司马进达心腹出来,小心汇报,说是准备好了硫磺、木炭之物,就等着投入问纸时一并投进火盆。
台上两司马心中大定,便装模作样,当众书写起了问吉凶之事,果然吸引了大家注意力,也给了所有人打发时间的去处。
好不容易写完,又当众展示了一圈,最后下午过半了,实在是拖不得了,便也下令让大门打开,然后还选了赵行密赵将军这位公认的军中既有资历又有修为还有德行的人为首,领着几位代表入了真火观大门亲眼来看真假。
“我投了啊?”司马德克瞅了瞅周围,看着司马进达来问。
后者立即点头,让他放心来做。
这位虎贲将军也觉得这一日风中折腾的够呛……不是人累,真不累,是心累,毕竟是造反!哪怕顺顺利利,神经也时刻紧绷!
故此,现在他反而有了一点释然,只想着把此事做了,然后回去休息,等晚上动兵戈便是。
动起兵戈,顺势而为,见招拆招,反而不累了。
一边想着,这位虎贲将军一边将手中被木夹夹住的问纸投入眼前那足有半丈方圆但真火却只是一小团随刚一入火,下一刻,观内众人,观外的军吏,或是惊呼,或是目瞪口呆……无他,观内观外看的清楚,真火瞬间而起,居然直冲云霄,且隐隐有离火真气在其中鼓动如浪,仿佛不是从火盆中起来,竟似从天上落下一般。
其实,非只是这城南真火观周边,便是城内,随着这条火起,也有三个人齐齐一怔。
其中一位,乃是城内修为最高的牛督公,他正走在宫城内的道路上,忽然停下,怔怔望向了城南,停了片刻,却是继续低头往东北面仓城而去;
另一位,正是大魏皇帝,号称陆上至尊的曹彻,其人正在殿中饮酒,只觉得心口莫名一悸,似乎察觉到什么,又觉得一片混沌,继而一股酒气上涌,反而倦意明显,居然昏沉在座中睡了过去,引得皇后停了歌舞,又遣人来铺盖锦被以避乱风;
最后一位,却是大魏齐王,这位正值盛年的皇家贵胄并没有饮酒,而是躺卧在堂上看院中乱风,但他的反应也是最小的,因为自从当日强行使用惊龙剑唤醒真龙后便在修为上一蹶不振,只是微微有些心理上的触动罢了。
不过,正是这位感触最浅的齐王做了唯一的反应。
“利儿。”迟疑片刻,齐王轻声唤来一人,正是他的长子赵王曹利。“晚饭的时候你去一趟宫中,见一见你皇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