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此言一出,殷梨亭与莫声谷的心中竟同时“咯噔”一声。眼见宋青书的眸光渐渐变深,莫声谷不由更为惊慌,急忙上前一步,大声道:“青书,莫令你爹爹为你忧心!”
宋青书却在此时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眼,他的心头再度浮起了那对蒙古人与汉人夫妇的身影。隔了一会,宋青书方低声言道:“七叔,有些事明知是错,也总该有人去做。倘若真有孽报,便报在我一人身上罢!”说着,他的眉间划过一道厉色,凝声道,“一个不留!”
宋青书一声令下,殷梨亭与莫声谷同时变色。两人正欲说话,王烈却忽然高喝一声:“好!”宋青书剿灭鄂中蒙古驻军之后,被张三丰拘着念了一年道藏的事他早有耳闻,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蒙古人若是与咱们汉人相安无事,手上不曾沾上咱们汉人的血,咱们自然不该滥杀无辜。可这些元军,各个恶贯满盈何须怜悯?”
殷梨亭也知王烈说的是正理,然而他们阻止宋青书却并非因为怜悯这些血债累累的元军。“青书是武当未来掌门,杀心这般盛,终究有伤阴骛……”他担忧地望着宋青书,嘴唇蠕动了两下,还是把“只怕不得善终”一句给咽了回去。
哪知殷梨亭话音未落,常遇春已然朗声说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当存济世报国、建立功业之心,若是碌碌一生,纵然年过百岁,亦是徒然多耗粮食而已。宋少侠用兵这般了得,你们武当派不会用人!”
常遇春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殷梨亭与莫声谷还能说什么?唯有苦笑而已。武当七侠心存侠义,自然也知当济世报国。可身为长辈,他们更希望宋青书能一生安泰顺遂。
却在此时,辕门外忽然传来阵阵喧哗,有一个声音高声喊道:“教主!是教主到了!”紧接着,不少“参见教主”的呼声便在这片密林之中断断续续地响起。此时韩山童、朱元璋、徐达等俱立在宋青书身侧,能够被义军上下称一声教主的唯有一人——张无忌!
思及此事,韩山童等人同时神色一凛,急忙向宋青书拱拱手,这便大步向辕门口走去。众人走出辕门,果然见到张无忌正在范遥、韦一笑二人的陪同下缓缓向行辕而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清丽绝伦的妙龄女子,那名女子自然便是峨嵋派掌门周芷若。见到张无忌在此出现,韩山童急忙抢步上前,跪下施礼道:“白莲宗弟子韩山童,参见教主!”
韩山童方一跪下,他身后一众义军便随之跪倒,同声高喊:“参见教主!”白莲宗与弥勒宗俱是人多势众,这整齐的呼声便如山崩海啸一般气势十足,教人悚然动容。
宋青书见此情形却只自失一笑,他虽见着了周芷若正在张无忌身侧,可却不愿这时上前,便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然而他征战一夜精力早已耗尽,方才与韩山童等人闲谈许久也不过是强自支撑,此时才又踏出两步,脚下一个趔趄,身形微微一晃,竟是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青书!”莫声谷见状登时一惊,急忙走上前来出手扶住他,使他不至倒下。
宋青书无力地摆摆手,低声道:“七叔,我有点脱力。”说着,他再也忍耐不住只埋下头不住喘息。
莫声谷见他面色惨白,手指紧紧抓着那张鬼面面具,由于用力过猛,指端俱已微微泛白。而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颤,额上的汗珠顺着发鬓一滴滴地滴在地上,粗重的喘息一阵急似一阵。莫声谷见状不由轻轻皱眉,伸手入他甲胄,这才发觉甲胄之下的,宋青书的身体滚烫肌肉紧绷,一身衣袍却早已汗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怎么也不早说?”他轻声埋怨,心中却也实未曾期待宋青书的回答。似乎早已心知,事关大局,他这个师侄从来习惯隐忍。
殷梨亭却知这个师侄向来爱洁,不由道:“再累也先起来,坐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怎知宋青书方一开口便被呛住了,着实答不出话来,只一边咳嗽一边急喘。这喘息又轻又促,只听得莫声谷面红耳热心慌意乱。
王烈并非明教弟子,不曾上前去迎张无忌。他见宋青书身体孱弱,不由皱眉道:“青书,你如今该有二十三了罢?”
宋青书见王烈突然问起他的年纪,不明所以,只茫茫然地微微点头。
“要抓紧啊!”王烈语重心长地道,“正所谓时不我待,汉时霍去病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死啦!”
宋青书闻言登时目瞪口呆,正不知如何回应,张无忌与韩山童等人交谈了数句,又率众向他走来。
见到宋青书落拓狼狈地坐在地上,身上的玄色铠甲几乎被血迹染为暗红,张无忌不禁微微挑眉,望向宋青书的神色竟是颇有些捉摸不定。张无忌早知宋青书尤擅兵法,然而他却并未十分放在心上。宋青书在万安寺中出谋划策化解汴梁之围,他也只当是宋青书拥有前世记忆,料准了汝阳王会如何布置。然而这一次的安庆之战,张无忌却很清楚,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原著中,俱不曾发生。方才听徐达所言,安庆之围全赖宋青书扭转乾坤,他还有些不信,如今见宋青书甲胄上的斑斑血迹与累累伤痕,他已是不得不信。简单地与殷梨亭、莫声谷二位师叔见过礼,他便又郑重其事地向宋青书躬身一礼,低笑着道:“安庆之围,多赖宋师兄仗义相助,无忌铭记在心!”
宋青书浑身直如散架一般,半点动弹不得,竟似堂而皇之地受了张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