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物资长年累月运输往北方运输,不可能长着翅膀飞跃到南方。如果剥离掉这些,周军主力再长途跋涉,自北疆轻装折返,那他们和蒙古人相比,并没有优势可言。
何况他们有没有折返的可能,尚属未知呢。
木华黎在北疆带着众多仆从部落军队,会不惜代价地纠缠住周军主力;而成吉思汗本人,将会等着屯驻在凤翔、京兆等地的周军李霆所部动起来,然后发动最凶猛的衔尾追击。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周军主力从边疆赶回中原的路,将会是一条血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在路上。
就算他们回来,看到的也只是尸山血海。因为长驱斡腹的蒙古军精锐,将会彻彻底底地摧毁中原。
不是游牧民族出自本能的掠夺和屠杀,而是在严格军法约束下自如游走在敌人的领土上,不断地避强击弱,进行有计划的、彻底的摧毁。这种摧毁,才是蒙古军在西征过程中锤炼出的真本事。
蒙古军曾经屠灭村庄,推平建筑,把活人成批踏做肥田的肉酱;曾经用人的油脂浸润街道,然后纵火焚烧;曾经撒盐摧毁耕作的成果,掘开堤坝冲垮田地,把一切都恢复到千万年前的荒野和草原状态;曾经驱赶百姓为前锋,迫使普通人化作疯狂的野兽自相残杀,斩断维持秩序和统治的任何可能。
在成吉思汗看来,蒙古军在西征过程中的战无不胜,倒有大半要归功于沿途的摧毁。
因为没有任何军队能在家园被毁,家人被屠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只要蒙古人的凶名传播出去,任何军队在对抗蒙古人的时候都只有两种状态,要么变成胆怯的黄羊,要么变成愚蠢的野猪。
而黄羊和野猪,都是蒙古人的猎物。其弱点是那么明显,猎杀起来简直轻而易举。
越是子弟兵越是如此,郭宁的军队何能例外?成吉思汗很好奇,当他们赶回中原,发现家园和亲人都不存在以后,会变成黄羊还是野猪。
总之,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击,必定会打碎汉人的肺腑,随之也必定能杀尽汉人的军队。成吉思汗甚至想过了,在取得胜利以后该怎么对待郭宁。
他曾经充满愤怒,想要斩下郭宁的四肢和脑袋,然后将之分送四方巡游,藉此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狠狠惩罚了敌人,洗刷了先前战败的耻辱。但这会儿他志得意满,觉得正渐渐把胜利握紧于掌中,于是甩了甩马鞭,问身边的必阇赤们:
“你们说,如果我们抓住了郭宁,该怎么处置?”
必阇赤们七嘴八舌,瞬间说了好些想法,有极具羞辱性质的,也有非常残酷的。唯有一人答道:“无论如何,那位大周皇帝都是天下罕见的英雄。我以为,他有资格像札木合那样,享受不流血而死的荣耀。”
这句话既抬高了郭宁,也很好地解释了此前蒙古军的失败,无疑说到了成吉思汗的心坎里。
成吉思汗略侧身过去,想要给点赏赐,却发现说话的人是拖雷的老部下,曾经在西域掌握极大权柄的女真人粘合重山。
也不知为何,成吉思汗的好心情猛褪几分,忽有些意兴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