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军事历史>扼元>第二百一十九章 凿击(下)

自古以来,攻城、围城,绝没有攻方一口气动用麾下所有力量的道理。

兵法说,十则围之。这十倍的兵力里头,有占据城外要隘,阻断交通的,有屯驻在外围专门准备打援的,有负责应对城内兵力出击野战的,有负责替换进攻兵力的预备队。真正负责攻打城池的,不会超过总兵力的半数。

拖雷当然没看过汉人的兵法,但其父成吉思汗确实是用兵的大行家,而草原民族自身千百载来厮杀不断,在用兵上头确有其自身的传承,只不过不行于文字罢了。

拖雷自幼便以那可儿的身份随同成吉思汗南征北战,素有英武干略之称,在长期耳濡目染之下,对其父汗用兵的韬略,颇学得了数成。此番他率大军掩进,攻打莱州海仓镇的时候,也是这般做的。

其麾下十个千户的兵力之中,有六个千户全为了歼灭定海军本部而来,自始至终都在养精蓄锐。用于攻打营垒的,是赤驹驸马、脱撒合、阔阔出和者迭儿的四个千户。

昨晚拖雷眼看着久攻不下,还特意重赏将士,振奋士气,遂在今日凌晨猛攻得逞,一举破入营垒内部。

与坚韧异常的敌人展开两天两夜的厮杀,再加上此前一日一夜的长途奔袭,这四个千户自然辛苦。就算蒙古人早就惯于严酷的环境,个个坚韧耐劳,身体上的疲累是没法克服的,一旦战斗胜利,疲累的感觉更是无法遏制。

者迭儿的千户有抢掠的意愿支撑,还能尽量打起精神。

其它的三个千户退出营垒以后,很多人在外面找一片干燥的土地,倒头就睡,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一些没睡着的,也陆续脱下与伤口黏连的皮甲,让几天下来泛着酸臭的身体稍稍松快。

只有少许几个比较穷困的百户,还保持着全副武装。他们得了拖雷的赏赐犹自不足,希望者迭儿千户吃饱了,能轮到他们进营垒去啃骨头。

可谁能想到,那六个养精蓄锐的千户到现在还没能撞上敌人,疲惫不堪的四个千户,反而遭了当头霹雳?

蒙古人的警惕性很强,此前城中喧闹,许多人便从睡梦中惊醒。有人一边匆忙牵马,一边哈哈大笑,觉得其他千户发兵支援的话,肯定要抢走营垒里许多财物,者迭儿千户这下要吃大亏。

可转眼间,喧闹就成了轰鸣,轰鸣又成了震天的厮杀。

赤驹驸马的本部精锐还在远处赶回的路上,营门前的大部分蒙古人还没整备完毕,只听到营垒里几十几百人连声大喊。

定海军的第三支铁浮图骑队,已经从营垒内部直冲出来!

海仓镇的营垒,修建得很是坚固,但南面和东面的两座营门,都过于宽敞了,两三丈的营门,等于垒墙上两三丈的缺口,一直是受攻打的薄弱处。

两座营门前头,横跨壕沟的桥梁,是结实开阔的木桥。过去两日里,攻守双方反复争夺木桥,也不知死了多少人。以至于深黑色的血渍,浸透木板;桥下壕沟中的尸体层层叠叠,引来成群的蝇虫,嗡嗡不绝。

此前坚守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将士看这两座木桥,心里把汪世显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都觉得他一开始太过大意,后来又思虑不及,哪怕吃了蒙古人好几次亏,都不想办法摧毁木桥。

但这时候,开阔的木桥成了铁浮图骑兵第三拨进攻最好的发。

数以百计的高头大马,数以百计的雄武大汉,连带着他们身披的沉重铁甲,那么巨大的重量,却全然不必减速。这支骑队声若雷鸣地踏过木桥,如同千尺高崖倾泻而下的湍流那样,涌进了蒙古人分散休息的开阔地!

蒙古人一下子就乱了。

烧杀掳掠和打硬仗是两回事。

原本大家都想好了要烧杀掳掠,快活一下,有些人裤裆里的二两肉都蠢蠢欲动了,歇息的时候,正和同伴讲些下三路笑话。

结果营垒里一下子冲出来几百铁骑……这仗怎么打?

再看那支铁骑,精甲耀目,刀枪如林,铁马奔腾仿佛猛兽,而骑兵队列又如铜墙铁壁一般……这仗怎么打?

论骑术,每个蒙古人都很出众,可以一人策控好几匹马,可以在马匹奔驰的时候猱身上下,可以长途奔驰,吃喝拉撒都在马上。

论射术,每个蒙古人也都是好手,纵不能百步穿杨,三五十步内,百发百中绝无问题。

再论刀法,论骑与骑的配合,他们全都是最好的。

但所有这些长处,在猝然面临铁浮图袭击的时候,全然没有鸟用!

眼前的局面,就是摧枯拉朽,就是虎入羊群!

原本想要纵马向前的蒙古人纷纷勒住了战马,很多没有来得及上马的人开始转身向后,也有人满脸茫然无措,等待着自家十人长的吩咐。

铁骑奔行方向上的蒙古人发出了绝望的叫喊,有人带着弓箭,于是下意识地张弓搭箭乱射。

弓弦弹动的声音汇成了长音,然后被沉重的马蹄声吞没。

箭矢如飞蝗一般遮天蔽日,但飞蝗怎么去阻止呼啸而来的洪流?

潮头巨浪,愈涌愈高。

铁浮图骑兵不断向前,而他们的队列正面变得愈来愈宽大。五骑,十骑,到二三十骑。每一名骑兵都无视眼前的敌人,他们横冲直撞,蛮不讲理地突杀眼前的一切!

仿佛西瓜被拍碎的声音不断响起,那是未及上马的蒙古骑士被撞倒,撞飞。

随后无数长柄的直刀组成了锋锐到令人心惊胆寒的刀墙。每一把刀从斜举到挥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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