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女子面前躬身道,“夫人,这些都是神话里的故事,还有出戏,是我们以古人的真事编出来的,您可有兴致看看?”
爽儿点了点头,那班主便退后一步,招呼戏班的人演了起来。
开场便有个女子,袅袅婷婷倚在绣楼里,有丫环过来说老爷要给她抛绣球招亲,听别人叫她的名字是王宝钏。招亲的绣楼搭起来,王宝钏独倚高楼,看准了下面的一个人将绣球抛过去,那人抢到绣球报上名来,他叫薛平贵。薛平贵只是一介平民,王宝钏的爹爹不允,宝钏坚决要嫁,父女恩断义绝,宝钏跟着平贵去了寒窑。
那班主一面演,一面偷眼打量床榻上人的反应。他来之前打听到了,这位夫人之前曾随着逍遥侯去过边疆的,在逍遥侯落难时两人互相扶持着过了一阵苦日子,到后来逍遥侯奉旨回了京,这夫人不知怎么又流落到这里,如今被逍遥侯找到了,已向皇上请旨定为正妻,回京就要完婚的。
他从逍遥侯的言行中看出他是极疼这位女子的,想着若是能让这女子高兴,自己的好处定是十倍百倍的得来。现今演的这故事便是他故意让戏班的人演的,便是想讨个好彩头:逍遥侯和这位夫人不就是同这故事一样,同甘共苦,最后苦尽甘来了吗?这夫人看了必定喜欢,逍遥侯一高兴说不定重重的赏他一笔。
班主这么想着,一面让底下人卖力表演,一面加意留心女子的表情。
他看那位夫人虽是面色苍白,一脸病态,对这皮影还是十分感兴趣的,刚开始宝钏出场时丫环婆子一顿斗嘴她还看得笑出来。待到后来,宝钏在府外初遇薛平贵,二人一个千金小姐一个平头百姓,虽互有爱意却不能表露,那夫人面色就有些关切。待到绣球择婿,宝钏执意跟了薛平贵离开,与自己父亲断了父女之情,那夫人面上笑容已经没了,眼睛直直看着台上的皮影,有些发呆。
班主想着,这夫人也是个性情中人,看场戏也真动了情。他知那戏的后面,薛平贵后来被讹传战死沙场,王宝钏誓死不改嫁,一个人在寒窑中苦守了十八年,到最后封王回来,夫妻相见,是个大团圆的结局,猜那夫人见了必定喜欢。
哪知越到后来,女子的神色倒愈发黯然了,待看到平贵战死,宝钏誓死不改嫁独守寒窑一节时,她的眼中竟然流露出十分痛苦自责之情,双手紧紧抓着床褥,脸色也十分不好。
旁边服侍的婆子看了,忙凑上去,“夫人,可是觉得身子不适?不然让这戏班先下去,您静心躺一躺?”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婆子挥手止了戏,让班主带着众人下去了,又端上补身的炖品来,女子只微摇了摇头,“我不想喝,先放着吧。”
樊离回来时,听下人说夫人早上醒来看了会儿戏,说是头疼,饭也没有吃,正在房里歇着。
樊离一皱眉,忙回到房里,果见那人面朝里躺在床上,单薄的背微微弯着,异常脆弱的样子。他轻轻走过去上了床,把爽儿身子扳过来,见她并没有睡,脸上湿漉漉的,泪水已将身前的衣服打湿了一片。
樊离眸光一闪,“怎么了?”
伸手试她额头,怕她是哪里不舒服。
爽儿却是不说话,只紧紧咬着唇,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掉下来。
樊离皱着眉将她紧咬的唇分开,手上早被蹭了不少泪水。他捧起她的脸,柔声问,“到底怎么了?”见女子只是流着泪不说话,猜测着,“……是不是那戏班惹你不高兴了,我这就让人责罚他们!”
沉着脸便要起身,才刚动衣袖就被人拉住,爽儿拼命摇头,“侯爷不要……”
樊离不知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本来这一阵儿他小心哄着,她已渐渐有了些生气,便是不怎么说话,偶尔也会笑笑,怎么才刚半天不见,她竟伤心成这样?
他的眼里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又坐回去,专注的看着她,“是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本侯都依你。”
“侯爷,妾身回去后,想回静水庵。”
樊离眸光一闪,“什么?”
爽儿眼里水气蒙蒙的,泪水仍是不住流下来,“不去静水庵,换别的庵堂也可以。妾身辜负过一个人,心里有愧,要去佛家清静之地为他修……”
樊离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疼痛异常,他猛的握紧女子身子,“胡说什么!你哪有辜负过什么人!”
爽儿被樊离握住,却是拼命摇头,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纷纷坠落下来,“不是的,你不知道……我对不起他,我……”
她和萧义山也是两情相悦,但她却没有王宝钏那样坚贞,能为了爱情断绝骨肉亲情,她没有如约去随他上山,是她害死了他;萧义山死后她伤心难过,但最终还是嫁了人,她确实是守不住清贫,她想过好日子,便连那个人都忘了!她有什么颜面说她想他,有什么理由在心里恨他?!
是她对不起他,她确实是……
“爱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
爽儿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对着樊离说出那两个词时声音几乎被呜咽湮没。
樊离的心里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知道?他怎么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为什么难受成这样,他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