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丫陪着杨婆子说了好一会的话,小全哥也写完了字,过来和外婆妹妹玩耍,绿丫这才走出门。辛婆子已经等在外头:“奶奶,明儿怎么做已经准备好了。”绿丫嗯了一声,见辛婆子有迟疑之色,这才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辛婆子赶忙摆手:“奶奶这样做,定有您的用意。况且,虽说,但这样作为,也着实有些过分。”
乡下常见因衣食不周,于是视儿孙如寇仇的人,但像杨祖母这样,不但忍心看着大儿子无药医治死去,甚至在大儿子死后也一点不悔改,卖掉孙女,逼走儿媳的人着实还是罕见。
绿丫听了辛婆子这叹气才道:“是啊,她是我的祖母,按说我该奉养的,可是这样一来,岂不变成杀人的安享富贵,被杀的连一个字都不能喊吗?她生了我的爹,我爹一条命断在她手里,从此就算赔还的干净。那我妹妹呢,我弟弟呢?还有我娘和我吃的这些苦,就要算在她的头上。我若真为了一个好名声把她收进家里,又有何面目去见我的爹爹和弟弟妹妹们?”
绿丫待人素来和善,辛婆子还是头一遭见她近乎咬牙切齿地在说话,想起绿丫小妹的遭遇,不由滴了两滴泪。八岁的孩子,那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qín_shòu?而她的一条命,不过换来的是十两银子。
一条命,就算再贱也是一条人命,可就这样被撂在水里,小妹跳井的时候,可曾想过来生?绿丫把眼里的泪擦掉,既然来世不能报,那就现世报吧。
第二天一大早,杨祖母带了儿孙出现在张家大门前,昨夜睡的好,杨祖母吃晚饭的时候还啃了一大个鸡腿,此时出现在张家门前,更是容光焕发有了主意,一到门前,杨祖母就躺下,杨二叔和那孩子就跪在旁边哀哀地哭。
杨二婶的任务,是要诉说绿丫的不孝,好让众人都晓得。杨二婶虽想着银子,但也知道这银子到手,按了杨祖母的脾性,是不会给自己半钱,现在杨婆子就在里面,自己和杨婆子也有那么十来年的妯娌情分,也曾悄悄地趁人不注意,给杨婆子一两个馒头,如果杨婆子能周济自己一二,不是比钱全到了杨祖母手里的好?
因此杨二婶虽坐在地上,却没有哭出半声,而是想趁张家出来人的时候,把这话给杨婆子递过去。这么些年,杨二婶真觉得自己的日子也过够了,怀了那么多胎,前头四个都因为是女儿,被杨祖母溺死在尿桶里。等到第五个总算是男孩子,但又天生没有粪门,杨祖母眼都不眨,又把这拿来溺死。
那时杨二婶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女儿死的太多,天上神仙才给自己一个没有粪门的儿子?第六个也是女儿,见杨祖母又要拿来溺死,杨二婶苦苦哀求,还是被杨祖母一句,家里那么多张嘴了,再养一个赔钱货做什么?又拿来溺死。那个女儿杨二婶记得很清楚,有大大的眼,雪白的皮肤,一头黑黑的胎发,一点也不像刚落草的娃娃,可是只见了她一眼,连她的哭声都没听清楚,就被溺死。
第七个生下的孩子,总算是男孩,也有粪门,但杨祖母对这个孙子,也没有过多疼爱,只一味教他要去争要去抢。杨二婶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许就是这样过了,等到老来,大概就和杨祖母差不多,也逼着儿媳生儿子,生下女儿就溺死,只把银钱放在心上,别的任何都不真。
可等到绿丫认母的消息传来,杨祖母在那筹划着要让绿丫奉养,杨二婶心里才冒出一丝别的念头,是不是自己也可以过一种别的生活,而不是这样戾气十足的日子?特别是当昨日瞧见绿丫时候,杨二婶只觉得面前是仙女下凡,而不是那些常见的人。也许,自己可以去求一求,在这样的人家,就算当个粗使婆子,也好过继续回家伺候婆婆的日子。
杨二叔和儿子哭了半响,见杨二婶坐在地上呆呆的,不由伸脚踢杨二婶一脚:“你这个女人,带你来一点用也没有,昨儿不会求,今儿又这样。”杨祖母在地上躺了半响,见没什么人来,心里也着急,又听儿子这样说,坐起身来就往儿媳脸上打了一巴掌:“养你是做什么用的?生了好几个才生下儿子不说,什么事都不会做,你赶紧说绿丫如何如何不孝,差点把我气死的话。”
杨二婶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婆婆的打骂更是让杨二婶无法忍受,爬起来就道:“你为什么不早被活活气死?”杨二婶这话让杨祖母怒火上升,几乎是扑过去就打自己儿媳:“几天不打你你就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我为的什么,还不是为的你们?有了银子,什么不能做?”
“银子银子银子,你只知道银子,可人家认你吗?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你当是我们乡下地方?”杨二叔见自己的娘打媳妇,也跟着过去往媳妇脸上打了一巴掌:“叫你做事就好好地做,要不是娘拦着,早在你生不出儿子的时候,我就把你卖了。”杨二婶听了这话真是悲从中来,无比较也就罢了,可这一有了比较,见自己认识的人现在穿的戴的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吃的喝的只怕更加精致,就有这辈子白活了的冲动。
此时男人又口口声声昔日就要卖了自己,杨二婶猛扑过去就要撕咬:“你还要卖我,真卖了我,你拿什么去再讨一房?”杨二叔不料被自己打顺手了的媳妇竟会反扑,气的要死,抬手就打举脚就踹,刚打了两下就听到有人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京城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