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轻描淡写,秀儿却觉得心里纠的慌,如果没有,那大概自己的命运和翠儿也差不多,在不同人家之间辗转,身不由己。翠儿说完沉默了很久,秀儿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对不住,翠儿姐姐,”
“没什么对不住的,我活着就是受苦,能早死也算解脱。”四月天已经开始有暑热,翠儿这话还是让秀儿脊背冒出汗来,叫一声翠儿姐姐,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没事的,秀儿,只是你,”翠儿欲言又止,秀儿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翠儿姐姐,也不怕你笑话,我只想清清白白做人,从冯家逃走时候,我心里就发誓,再苦再难,我也不会卖掉孩子,再苦再难,我也不会……”不会再出卖自己的身体以换取一些东西,即便贞节这件事,在她们这样身份的人这里,就是个笑话。
翠儿握住秀儿的手:“你瞧,你没变,可是我变了。秀儿,你不知道,我早木了,不管我身上的人是谁,我都已经木了。不就是男女这点事,又少不了一块肉。”听着翠儿用平静的语调说着这些,秀儿竟不知该怎么安慰,翠儿觉得眼角有泪,那已麻木的心重新开始动起来,把秀儿的手握紧一些:“我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孩子,不用再带一个人来世上受苦。”
家生子,还是做粗使的人生下的家生子,命运或许更为不堪,而他不会为这种不堪的命运感到半分不对。忘了自己是个人,才能过的心安理得些。秀儿长出一口气,翠儿的声音压低:“过了这一夜,只怕明儿一早就有人要把我们送官。秀儿,你要记得,记得说是我不从,才拿花瓶打的三爷,你只是路过。记住。”
不,秀儿把手从翠儿手里抽出来,近乎慌乱地说:“不能,仆人打伤了主人,这是……”
“这是死罪,而且是无可赦的死罪,我当然知道。可是秀儿,你比我小,你还有女儿,你还该活着,最要紧的是,你还没有木。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二十八岁,已经够了。可是我没有杀了自己的勇气。”活着就是受罪,倒不如早死早好。
秀儿又低低地叫了声翠儿姐姐,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可是,你还有丈夫,要是……”
“他还是个人吗?吃酒赌钱,赌输了没钱就拿老婆去还,我也不怕告诉你,他前头那个老婆,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气,才一根绳子吊死的,要不这柳家的人这么多,他偏要去外头讨?”
秀儿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袭来,竟说不出半个字。
“大奶奶,天气开始热了,您要不?”婆子见柳大奶奶在那听的津津有味,小心翼翼开口问。柳大奶奶这才直起身瞧婆子一眼:“我不过是怕她们要串供才听一听,说起来,怎么捆人的都糊涂了,偏把她们俩捆在一起,这要串了供,可怎么得了?”
那婆子脸上的笑更加谄媚:“那时事忙,太太吩咐把人给捆起来,就把她们俩捆一块了,要不小的去叫人来,把她们分开关押?”
柳大奶奶哼了一声:“这都半夜了,要说话,早已经说完了,还要分开,罢了罢了,我也乏了,先回去跟婆婆回话,你好生看着,不许瞌睡。”婆子连声应是,见柳大奶奶转身离去,这才打个哈欠,坐回椅上继续打盹。
柳大奶奶想着方才听的话,这一到明早,只怕就好玩了。不过现在先去回话才是要紧。
“什么,已经拖过了夜禁,叫你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老大呢,他弟弟伤了,他怎么没事人一样?”果不其然柳大奶奶得了婆婆几句骂,柳大奶奶还是恭恭敬敬:“大爷他今儿有应酬,已经派人来传话,说今晚不回来了。”
柳太太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这做媳妇的,也要好好管下老大,哪有成夜成夜睡在外头的,我晓得你们恨我多疼着老三,可他再荒唐,没有出去外面荒唐的。不过就是几个丫头,若是……”
柳太太见柳大奶奶这低眉顺眼的样子,顿觉无趣:“罢了罢了,你回去吧,等明儿一早,再送官。”柳大奶奶应是,转身离去,等走出这门才勾唇一笑,今晚瞧来,婆婆是睡不好的。
睡不好的又何止柳太太一人,绿丫这一晚也是辗转反侧,偏偏张谆又出外办事去了,竟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瞧着被抱到自己这里的锦儿,小孩子家哭闹了一会儿听绿丫说要先和绿丫住几日,也就不哭了,可这虽不哭,但脸上还是有些泪痕。
绿丫的手刚放到锦儿脸上,就听到她模模糊糊叫了声娘,这一声娇娇软软,让绿丫的心都纠起来,也不晓得柳家打算怎么处置秀儿,这事到底是要往大了还是要往小了处理。
好容易巴到天明,绿丫起来草草梳洗,让小柳条好好照看锦儿,就打算再往朱家去请朱太太一起往柳家去。辛婆子已经走进来,对绿丫道:“小姐那边遣人送信呢。”
昨晚绿丫虽让人往廖家报信,可后来太晚,并没有得到榛子的回信,此时听到榛子遣人来,忙道一个请字。
来人是榛子身边的贴身丫鬟,见了绿丫行礼后就道:“小姐说了,这件事她已经知道,已经让人去办了,让奶奶放心,过不了午饭时候,王姑姑就回来了。”
虽然绿丫晓得该信任榛子,可还是多问了一句:“话虽这样说,但……”这丫鬟笑眯眯地道:“小姐办事,奶奶您尽管放心。”既然如此,绿丫也就应了,让辛婆子给丫鬟放了赏,也就卸了妆容,去瞧锦儿。
锦儿已经醒了,乖乖地让小柳条给她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