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不需要认,就知道画中人正是他的小羽。而且他也在第一眼确定,这不是小羽画的。
画的笔力有些拙劣,但意韵一点也不差,他简直看得出作画人是怀着何种心情画这幅画的。
百分之五十的迷醉,百分之五十的卑微。
他冷冷扫了一眼提款:
[随君畔,死何憾,裁画仰圣颜]
[纵掷虚华了无怨]
[待白首,浮生尽看,芳菲轻诉转流年]
[徽夏七年,三月十二日]
朱色印记赫然是“桓书”。
秦月脸色铁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恨不得一把火将这画烧个尸骨无存;他狠狠地掐着卷轴,杀气腾腾。
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洛羽忽然感到一阵紊乱的气息,立即就被惊醒了。
“你怎么了?”他迷糊地撑起身子,光洁诱人的雪躯伏上旁边的锦枕,意态含春、青丝乱缠,一幅被疼爱得慵懒无比的模样。
秦月拖着那幅画走到床沿,森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洛羽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突然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拖倒床上:“又吃醋了?你肚子里装了多大个坛子啊?让我摸摸……”
秦月冷冷地盯着他,不开腔。
洛羽嘿嘿笑了两声,凑上去在他唇上啃了啃,安抚道:“就是张粉丝送的画嘛!不要生气啦,乖。”
秦月对自己的魅力一向很有信心,他不相信洛羽会和那白痴有什么私情,但看到洛羽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笑道:“不过是个粉丝?有这么深情缱绻的粉丝么?好一个‘纵掷虚华了无怨’!”
洛羽讪讪道:“这个……写得是有点暧昧,不过那孩子脑子有点,你懂的,用词拿捏不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大爷爱你都爱到骨头里了,你还不知道吗。”
秦月火冒三丈地将他推到一边,坐起身来:“用词不准?你未免太小瞧他了!哼,还想暗恋你直到白首,你竟连这个也瞧不出来?”
洛羽一呆,纠结道:“这个……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平时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这个我最近都不敢去看他了。”
秦月见洛羽有点认错的意思,心中怒气稍稍平复了一点,又审问道:“你跟朕说说,‘随君畔’是何意思?他如何随的君畔!”
洛羽撇着嘴,呐呐道:“他不是在萦灵州上班吗……我最近在那边忙,碰上了呗。”
秦月愤怒拍床:“那白痴怎会出现在萦灵州!”自己百般阻挠小羽将其带在身边,总算把他打发到了外宫,就算小羽凤驾路过,也有清场之人逼那白痴退避,并且平日还有天官监管宫人,想见小羽不啻难于登天;没想到这白痴如此能耐,竟自个儿谋取了出路!
洛羽不知死活,一脸得意地沾沾自喜:“被吓了一跳吧?本宫英明神武、栽培有方,变废为宝、点石成金,真不愧是一代明君!”
秦月被这家伙气得内伤,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一把拉过他趴上自己的大腿,扬手就在那白嫩的屁股上抽了几巴掌。
“啪!啪!啪!”三声脆响划过耳畔,洛羽愣了片刻,突然仰起头,不可思议地瞪着秦月:“你打我屁股?!”
“打的就是你!”秦月恨恨道:“被人肖想多年犹不自知,若有下次,便tuō_guāng了锁在床上打!”
洛羽本来挺羞愤的——那啥时被拍两下是情趣,现在却是切切实实地打屁股啊!
但听到后半句,不知道怎么地就心虚了;再听到最后,脸忽然红了……这不是m|s的节奏嘛?他怎么越来越邪恶了,好羞涩……
洛羽的麻烦轻飘飘就过去了;吕桓书的麻烦却才开始。
这日,他刚从萦灵州出来,便被两位金甲天兵拦住了。
其中一位天兵拿出块腰牌晃了晃:“陛下召见,随我们走。”
吕桓书心中一喜:从送了礼物到今日,已有数天未见陛下,不知道他可喜欢那幅画?
头脑简单的吕桓书不疑有他,屁颠颠地跟在两位天兵后面进了洛秦宫。
好半天终于来到了御书房,吕桓书喜悦地抬头一看,身子忽地剧震,红润的小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座上人一身玄色帝衮,肩头日月三光照临,龙袍上下十二华章。他披散乌发斜靠着龙榻中的小案,华丽的旒冕被置放一旁,修长的手指展着一幅画卷,仿似在细细欣赏——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眸森寒无比,连唇边勾起那抹笑意也泛着诡谲和危险。
吕桓书一见此人便两脚发软,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孔在他眼里就是活脱脱的要命阎王。
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吕桓书,叩见陛下!”
秦月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勾画着画中人的脸庞,对下面跪着的人恍若未见。
一室静谧。
唯余那串急促的心跳声,昭示着主人的惶恐不安。
吕桓书度秒如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上座传来个缓慢冰凉的声音:“士别三日,果然不同……不但学了向朕请安,还学了以画寄情。”
吕桓书前额贴着地砖,不敢抬头去看那人的脸色,心中一阵一阵地迷茫:陛下明明是在夸赞,为什么偏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呢?
他颤声道:“陛下,谬赞了。琴棋书画……桓书学了百年,不过尔尔。幸得,后君陛下垂怜……桓书技穷,便只会,作画……”
话音未落,座上人忽地冷笑一声,唬得他立即住了口,耳中又听到那人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