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朝慎殿。
御史赵奚被内侍传入朝慎殿,脚步不若平常的缓和。此时朝慎殿的光线甚是暗淡,踏进朝慎殿微微抬首,只可依稀瞧见朝慎殿的高堂之上一人端坐,身形如同往日,唯独瞧不清高堂之上那人的表情。
这几日京中生了不少事,可他赵奚本就是世人眼中的纨绔,凭着父亲功劳上位的官家子弟,沾染这些事儿倒不如闲在府里听听曲,瞧瞧舞。
本是晴朗的天的云国都城却在今日阴雨绵绵,纵是正午天色也是阴郁地不似平常,一路入宫便顶着这一头乌云,黑压压的天仿佛随时都会塌陷在他赵奚的头上。
因着襄侯温千山离京之事,京中多了不少猜测。
赵奚身为御史,自是听了些风声。
正午正在府中宴着客,宫中来了人,连一刻都不准耽误便将他请进了宫。于是他丢了府里的宾客就进宫了。
这一路阴雨阵阵的,实在来雨得太没有征兆。
“赵大人。”内侍甚至都没有通报就将他直接请进了朝慎殿。
朝慎殿中暗淡的光亮,殿外忽闪的雷电一时霎时叫他瞧清了殿中高堂高坐的男子身影。殿下站着的是正回头看着他的云国右仆射王贺龄。
身后“吱呀”一声,厚重的宫殿门被徐徐关闭,唯独剩了殿中晕黄的烛光,影影绰绰在殿中闪烁。
王贺龄面上没有表情。
赵奚又走了几步,方俯身跪下:“君上万安。”
手伏靠在头顶,礼数甚是周全。
只听大殿一声突兀响声,赵奚只觉头顶之处一阵凉风袭过。慎微抬头,烛光微弱下却见头顶之处正落了一暗黄色奏折。如同他常日里送进宫中的奏折,很是平常的奏折。
赵奚深觉此时的气氛诡异,看了眼王贺龄,王贺龄调转了眼神。唯有颤巍巍捡起奏折。
“臣王贺龄,启奏御史赵奚勾结蜀国,与蜀国暗通款曲,疑思误国……”愈是看到下文,赵奚的眉头皱得愈是深。
面上的表情更是不可置信,旋即错然伏地:“君上明察,臣冤枉。”
大殿的烛火下,晕黄的光色,端坐于高堂处的男子终是抬起头。伏引的几日难眠的疲累眸中带了几分血丝,甚而看着赵奚的眼神中带了一抹残忍的杀机,那是赵奚从未在这位新君眸中见过的。
赵奚与伏引之间本就不是平和的君臣关系,早年赵奚强纳民女,便被伏引参到了先王伏褚手里。
伏引望向赵奚时眼中此时的j□j杀机:“冤枉?王大人,既然是你送上的奏折,就让你好好让赵大人觉醒觉醒。”
“是。”王贺龄立在俯身的赵奚边上。
赵奚抬头看向王贺龄,眼中全然的不可置信。
王贺龄已经白了的两鬓在这片晕黄之中无比显眼:“当日赵大人是作为赴蜀的使者被派遣蜀国陈述先王丧文,是也不是?”
赵奚眸色略过一丝不解。
“那便是了。”王贺龄回身向着伏引高堂偏左的方向望了一眼。
赵奚脑中一片混沌,却在循着王贺龄的眼神望处霎时懵了。
不知何时,大殿之中,高堂之侧,立了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
女子眼皮低垂,面容娇妍,发鬓简素,唇色如滴。身若幽兰柳枝,薄肌玉骨,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举手投足皆是我见犹怜的女儿风韵。
赵奚望着眼前光影下的女子身影,却在寡淡的光影下认出了这女子便是他从应城祁府救下的女子——柳茗。
“这位女子,赵大人不会不认识了。”王贺龄轻道。
女子忽然看向赵奚,目光中一如既往的温软如水:“小女子柳茗,是赵大人新纳的小妾。”
仿若一声闷雷,直直撞入了赵奚心中。
女子立在那处,轻手从袖中掏出一页没有什么特别的纸张,目光盈盈含情若水。
赵奚落眼之处,自是瞧清了女子手上的正是他与应城祁家立下的欠据。
伏引身侧的阿四接过纸张。
大殿门复又打开,一声闷雷,将女子离开的背影映得无比阴晦。
这宽阔的大殿,看到闷雷一声女子身子一颤间,赵奚眸色动了动。
殿门再次落下之时,朝慎殿中又是一片昏黄。
赵奚的眉目在朝慎殿的细微烛火下渐渐迷蒙。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当赵奚被内侍一步不离送回侍郎府时,天边的乌云还未散去,这阵雨,真是又急由久……
偌大的侍郎府,正午的客人已经散了。
衣角发端被雨打湿,赵奚走入柳茗房中之时,柳茗着了一身红衣,那个是他从未见过的柳茗。
女子单薄的红衣在暗淡的天色下翩然起舞,房门大敞,女子的红衣霎时飘飞在风中,凌虐秋风中的一袭红衣仿若燃起的一抹心火,舞姿一样曼妙。
柳茗红衣点地,目光迷离惘然若失。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柳茗红衣若血。
赵奚立在门口,看着柳茗:“君上感念赵家功绩,赐以族人全尸留全颜面。”
满门诛杀,赵氏族人全族获罪。
赵奚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仿若被赐死的,没有他,“那日长龙街的血案中,那些黑衣人用的是赵家的私刃,兵刃之上还有父亲的私徽。”
“柳茗是梨园出身。”柳茗如水的眸光锁上了赵奚:“呵,戏子无情。”
戏子无情,戏子无义。
“你大义灭亲,离开赵家吧。”赵奚似是没有听到柳茗的话,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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