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吕后微微讶然。在她的印象里,张嫣从来都是至情至性,不太关心旁的事情。竟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难得,于是问道,“阿嫣为的是哪家儿郎,不妨给我说说看。”饶有兴致。
张嫣就抿嘴微笑,“也没什么。不过是我阿母看上了吕家的十娘子,想将她迎回家做大弟的媳妇。”
这门亲事中的男方,信平侯府的大子张侈虽并不是嫡子,日后不能继承父亲爵位,但鲁元长主的儿子年纪尚小,到成亲的年纪足足还有五六年。而张侈身为长子,勇武上进,借得长公主和张皇后的光,日后少不得有一份前程。
而吕家十娘的生父吕禄是建成侯吕释之的次子,皇帝刘盈的表兄,也是吕家这一代中少有的成才人物。吕十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延辉,今年十四岁,性情和善,虽是嫡女,但并没有同母兄弟,母亲随着年纪渐长,也早就没有多少欢情了。
这两个人若能成昏,倒算的上是一门好亲事。
说起来,张氏与吕氏虽为至亲,但作为前后两代外戚,依旧有着主从和附庸的关系,吕氏如日中天,但作为家族顶梁柱的周吕侯吕泽和建成侯吕释之先后去世,且吕太后年纪已经老迈,难免有它日故去的时候,未免呈后劲不足的势头;张氏身为张皇后的外家,内有张皇后独显于未央宫,以及鲁元长公主联系吕太后与吕氏家族,外有信平侯张敖聚合故赵国臣重,已呈旭日东升之势,当张嫣携子归来,羽翼已成,有宠有子。兼着今上信重,已经是有独立门户之象,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了。
两家之间,虽有为吕太后之女,张皇后之母的鲁元长公主联系其中,看起来一直亲如一家,但终究,骨子里,是两个不同的家族,彼此的磨合与冲突都在所难免。在这个时侯。为张氏联姻吕氏,不仅表达了善意,而且也让吕后为吕家日后的将来能够安一点心。
吕后轻易的便懂得了张家的政治意图。唇角隐隐翘起来,赞道,“是延辉么?你阿母眼光不错,延辉是个好孩子。”
“我也挺喜欢延辉的。”张嫣抿唇笑道,
“不过。如果阿婆嫌弃我大弟人品不够,配不上吕家的十娘,我这个做姐姐的,有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好回去让大弟继续努力了。”
“胡说。”吕后笑的灿然,“我看这门亲事挺好。这件事就交给本宫了。”
她一锤定音,“我替我的外孙和侄孙女保媒。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张嫣便拜谢道,“如此,便多谢太后娘娘。”
苏摩从长信殿外走进来。见吕后坐在案后榻上发呆,不免惊疑,唤道,“太后娘娘。”
吕后怔怔的回过头来。叹道,“这孩子。真像我啊。”
和我当年一样的倔强,好胜。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春二月末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张嫣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一种寒气,从心底泛起来。
“阿嫣。”
刘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看见丈夫步过来专注的神情。
今日休沐,他本是滞留在椒房殿,顺便看一些闲书。听闻张嫣从长乐宫回来,于是迎了出来。
在他温暖的目光下,心头的寒意被驱散。
这个男人,有一种能够给她带来春天的魔力。
“持已。”她忽然伸手抱着她,唤他的名字,声音惶急而又期盼。
“怎么了?”刘盈发觉了她的不安。
“没什么。”在他的怀中,她安下心来。却不自禁的在心里头却升起了漠漠的悲伤。
对于吕后,她曾经抱持着复杂的感情。但终究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之中,对于这个刚硬但对着自己的亲人护持的女子感动而又怜惜,也将她当做自己真正的阿婆看待。曾几何时,长乐宫是她的乐园,就好像是背后的另一个家,她在其中生活,言行畅快而无所拘束。而如今,虽然面上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她却知道,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需要在吕后面前斟酌话语,甚至通过一些利益交换来维持与吕后的感情。
她并不后悔,只是,感觉失去了什么。人的一生中,是不是在得到的同时,总是在不停的失去?
可是,她抬头,这个男人是她千辛万苦得到的,她绝不放手。
……
张嫣回宫之后的第一个望日,众宫妃嫔前往椒房殿参拜皇后娘娘。
一众妃嫔在朱红庄重的椒房殿配殿中肃静等待,过了一会儿,忽见得殿内传来一声清音通报,“皇后娘娘到。”随即,两个绛色衣裳女官步出打起帘子,四名女侍抬着凤舆从帘下步出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所有嫔御都毕恭毕敬的伏拜下去,声音里有着从前所没有的恭敬心服。
自今上前元四年,张嫣以长公主之女的身份,十三岁(虚岁)稚龄入主中宫,虽一直有着皇帝的疼宠照顾,却始终无法服众。在成为今上皇后的四年之后,终于凭借着皇帝多日来的承宠以及腹中的皇子,得到了宫人真正的顺服。
今上皇长子,淮阳王刘弘的生母,袁美人萝也在妃嫔之中,听得一个清丽的声音道,“都平身吧。”于是抬起头来。
这是她再无数次听说过这个女人后,第一次真正见到张皇后。
当时,张皇后坐在凤舆之上,因为已经有孕将近七个月,不能穿紧身衣裳,于是披了一件嫩黄色暗纹凤凰绣大通袖衫,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