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你都没法向子孙后代解释自己的相貌为何总是那么年轻。”
“追求不老不死,只会招致灾祸。”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那不认为自己是‘东国无双’的谦虚精神,非常不错,很值得肯定。”
“我活了近百岁,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变故。”
“从幼时起就一直坚守的信念轰然倒塌。”
“深以为然的知识被颠覆。”
“超越想象的怪物。”
“将自己的灵魂都托付进去的刀剑,在西洋舰炮的面前有如绣花针。”
“说不定,就连自己目前认为是常识的事情,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推翻。”
“到头来,唯有一件事情是我十分确信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绝不可妄自尊大。”
说着,桐生老板举目望天,眼望远方。
“武道、文学、音乐、绘画、数学……人世间的每一个领域,都没有所谓的‘尽头’可言。”
“即使已是天下无双,也不要觉得自己真的能一直无敌下去。”
“说不定就在某时、某地,那个能够超越你的人,悄然地降生于世了。”
“不要轻视年轻人。”
“也不要小瞧老人。”
“遇到年轻人时,视他为不世出的奇才。”
“遇到老人时,把他当成曾经过炼狱般的残酷战场的幸存者。”
“这就是为师在你上洛之前,除了‘刹那’之外所要教给你的最后一项东西。”
“务必牢记。”
语毕,桐生老板蓦地翻动右腕,挽了个刀花,将掌中的备前长船从正握改为倒握。
这一刹那,现场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难以言喻的凄厉之气浸入青登的肌肤!
青登的瞳孔猛地一缩,有如应激一般,他下意识地将毗卢遮那架于身前,如临大敌。
“橘君,保持你的谦虚。它会使你走得更远……说不定还会保住你的一条命。”
桐生老板一边说,一边收刀归鞘,岔开双脚,沉低下盘,左手紧握刀鞘的前端,右手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按住刀柄。
弥漫四周的紧张氛围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青登踏稳脚跟,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对面的正散发惊人气场的老人,面部线条变得凝实,表情严肃得无以复加。
“橘君,我上了。”
桐生老板扬起视线,递去含有笑意的眼神。
“这就是流光的奥义……刹那!”
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左手拇指,顶住刀镡,往前一推,露出卡住刀鞘的赤铜卡榫。
下一瞬间,银色的闪光挤满青登的视野……
……
……
文久三年(1863),2月1日——
江户,增上寺——
查看描绘整个江户地区的地图时,可看到位于江户城的东南方向的增上寺。
增上寺:关东净土宗的总本寺。本位于武藏国丰岛郡贝冢。二百五十年前,德川家康入主关东后,第12代世源誉存应上人接受德川家康的皈依以及赐予的寺院领地,于庆长八年(1598)迁寺至现今的所在地。
在接受德川家康的封赏后,增上寺拥有极广阔的寺院土地,其占地面积合计有25万坪(826500平方米),包括本堂共有48歌分院,100多间宿舍,而且常年有三千人以上的僧侣在此学习佛法。
德川家康将增上寺布置在江户城以南,主要是出于两层原因。
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监视僧人。
回望过往,在历史惯性、文化影响等种种原因的加持下,日本的佛门势力曾一度成为超然于朝廷、幕府之外的超级势力,僧人们甚至能干预政治、参加战争、对统治者指手画脚,其嚣张程度在战国时代达到最盛。
德川家康吸取了前朝的教训,不仅出台了诸多措施来削弱佛门的力量,比如禁养僧兵,还将以增上寺为首的大寺放到了自己的眼皮底子下,便于管控。
另一方面,便是将寺院用作军事用途。
在江户市内,有一座与与增上寺齐名的大寺:宽永寺。
宽永寺位于江户城的东北方位,乃天台宗的总本寺,占地面积达惊人的5万坪(1008330平方米)。
分别坐落在江户城的南北方向的两座寺院,可以加固江户城的防御、充当缓冲地。
与此同时,宽永寺和增广寺还有一处共通点,那便是它们都位于战略要冲的台地上,分别是在日光道和东海道前往江户的路途上。
之所以会这么安排,是因为在紧急情况下,寺院的广阔土地可以改为驻军地,而且高地势最适合用来迎击入侵江户的敌人。
东海道乃五街道里最重要的战略通道,没有之一。
它串联了关东平原、浓尾平原、大坂平原——日本的三大平原、日本的经济价值最高的三块地区,都被东海道串联了起来。
日本乃多山之国,连接关东与京畿的道路仅有两条:中山道与东海道。
其中,因为前者的路途更长、地势更崎岖,所以它的军事价值、经济价值,皆不如后者。
按照幕府的规划,青登将率领新选组全员沿东海道上洛!
于是乎,坐落于东海道要冲的增广寺,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新选组的集合地。
“哦哦!橘君,好帅啊!这副铠甲确实很适合你!”
总司用力眨眼,两只美目熠熠生辉,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流转。
“多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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